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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9)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原来一天,可以发生这么多事情。

第二日,正准备去武功殿探望齐天皇后的时候,却先听说皇后流产了。匆匆飞奔过去,南月看到一个双目失神,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的皇婶躺在龙床上。手足无措,南月真不知如何安慰她。

“南月,我上辈子可是造过什么孽?为什么我的孩儿,都不能长大,甚至都不能出生?”皇后喃喃地说着。

“皇婶,不要胡思乱想。你一定会有皇子的,将来他们长大了要叫我姐姐呢。”南月试图安慰她。

“可是,我真的很怕。”她的眼泪不禁流下来,“失去的痛楚是多么难过。南月,你不会懂,祈求上天,你永远也不要有机会懂。”

南月知道, 此刻她只需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她身旁,陪着她,听着她。

……

从武功殿出来,南月毫无头绪地走着,等她回过味来才发觉自己不自觉地走到了南苑宫。

没有通报,南月踏进了耨斤的房间。房间怎么会有淡淡的药味?只见耨斤手里拿着什么,跪在床头的神龛前念念有词。南月狐疑地叫“耨斤?”

“呀!”耨斤一下子弹了起来,显然被吓了一大跳。双手藏在身后,她局促地道“公主,你怎么来了?”

“我刚去看过皇后,路过你这里,顺便进来坐坐。”南月假装没在意她的表现,不等她请就自己坐下,耨斤也退到自己床前坐下,手在身后忙乱地塞着。

“耨斤,你房间里怎么有药味?”她的举止没有逃过南月的眼睛。

谁知道耨斤脸色突然变了,又在瞬间恢复常色,“公主,我在试着自己调配宫中养颜的秘方呢。”

“是吗?是什么方子?改日也教教点瑟点琴吧。”南月不经意地说着,“耨斤,我有些渴了,你给我倒杯茶可好?”

“嗯…”耨斤似乎不太乐意,“好,我这就叫喜儿去泡。” 南苑宫的宫人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可是由于等级不够要共用侍女。皇帝临幸,都是把选中的宫人宣到南苑宫的正殿。

“今日风势好,我进来的时候,喜儿正和一群侍女一起放风筝呢,点瑟点琴也一起玩去了。”南月坚持着。

“这…”耨斤见推托不了,“我这就去。”说罢几乎是飞奔出去。

南月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当她掀开耨斤床头的时候还是惊呆了--- 适才耨斤塞进来的显然是一个小小的布玩偶,上面刺了很多针,玩偶上面写着三个字“菩萨哥”,这是齐天皇后的闺名。

是流传于市井的咒术!耨斤竟然在诅咒齐天皇后。她向来行止孤傲,在这南苑宫没有朋友,所以大胆地白天在房内设咒。却万万没有想到南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啪。”身后是茶杯打碎的声音。

南月转过身来,耨斤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

“你用来养颜的是不是麝香,红花,没药几种对皮肤格外有效的中药?” 南月的目光很严厉。

耨斤捏着袍子上的琥珀不敢吭声,只是咬咬牙。

辽的医药久负盛名,《脉诀》和《针灸书》两部书甚至在中原广泛应用。南月也读过不少药典,知道上面这几种中药是用来活血养颜的,却同时会使孕妇追血下溢,促胎外出引起流产。

看耨斤的表现,南月确信一定是耨斤在齐天皇后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有些人是想做什么就一定要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地做到的。耨斤就是这样一种人。南月为自己的决定深深后悔着,虽然她相信以耨斤的脾性,就算没有自己的帮助,她也会迟早吸引到皇帝的目光。可是,想到齐天皇后的皇子竟然是被自己的侍女扼杀的,南月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从没想过会面对这样的情形,南月也有些手足无措了。

如果耨斤永远是一个侍女,她会有胆量去谋害皇后吗?一个人只有到了所处的地位才会有相关的想法。所谓谋财害命,人只会去陷害和自己有利益冲突的人。这就是丑恶的人性的贪婪。如果耨斤一直是个丑陋女子,她不会这样,因为皇后对她来说遥不可及,毫无可比性。

就象当初她剪破了小寰的嘴唇,那时的耨斤只能和自己身份相当的侍女争夺和计较。而今,她的境况已大不一样,现在她的身份已不仅仅是个卑微的宫人,已经和皇后有了潜在的矛盾--- 她们分享着一个丈夫。这样的矛盾对寻常的妃嫔来说也许被永远埋藏,而耨斤不一样,她不甘心被人压制。当她发现自己不需再为丑陋所困扰,她就更不能忍受永远做一个普通的宫人,她要更多的名利和权势,她要铲除掉所有可能的障碍!

南月早就洞察耨斤的野心勃勃,可是没想到,后宫的争斗会这样让她利欲熏心,竟然对于她有提携之恩的皇后痛下毒手。当初那个为自己美丽而雀跃的小女孩耨斤,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只剩下一个为自身的利益冲昏了头脑的恶毒女人 。

想到这里,南月意味深长地看着耨斤“耨斤,人要懂得安于本分。”

“安于本分?” 耨斤似乎隐忍已久,“安于本分是什么?安于本分我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安于本分我一辈子都是丑女宫人,安于本分我就不可能侍奉皇上甚至可能一辈子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公主,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公平,你明明是汉人却贵为公主,我祖辈出过皇后而我却是寻常的宫人,菩萨哥明明懦弱无能却贵为皇后,还有今年才来的降臣耿绍忠的女儿耿姜,已经二十一岁了一入宫就受到皇上的宠爱。公主,你都想过没有?这都是为什么?” 耨斤一口气说下去,她心里似有满腹的怨气,疯狂地一并发泄出来。

南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想到这里,南月不禁发怒了,厉声道,“我这就去秉明皇上!”

耨斤从来没有见过南月发怒,不禁有些害怕。又突然意识到皇上这个两个字的严重性,这次的大祸一闯无人能救。她看着南月,眼里喷火的愤怒和恶毒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她颓然跪在地上,茶杯的碎片在她的膝下发出细碎的响声。任碎片深深地刺进衣服刺破她的膝盖,耨斤惶恐地哭起来“公主,奴婢知错了。”这是她第一次自称奴婢,匍匐在地,茶杯的碎片又扎破了她的手掌,跪着前行,她几乎是爬过来跪在南月的脚下,“奴婢一时被恶魔蒙住了良心,做出伤天害理天诛地灭的坏事来。”她大声啜泣着,似乎悔恨不已“公主,请公主绕奴婢一条性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血从她的膝下渗了出来,越来越多,开始染红了她的袍子。南月又有些不忍了,一旦告诉皇叔,肯定会取了耨斤的性命。

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南月一言不发,走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个失败的女人在伏地而泣。

南月一下午都在弹琴。点瑟点琴报了几次,耨斤在门外抱着鸡冠壶整整跪了一下午,问她,她也不说话。平时很不喜欢耨斤的点瑟点琴也有些不忍了。然而主子也不说话,一任她跪着,自己在屋子里反复地弹琴,是那个哀怨的“胡笳十八拍”,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琴声有些乱呢?耨斤呢?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点琴点瑟,准备轿子我要出宫。”南月忽然开口。

齐王府意外地收到了新蕊公主的拜贴,而且人已经在门外了。

南月出现在韩德让面前的时候,还能看见韩德让的诧异之情。韩德让妻李氏早年被太后赐死,如今府里上下除了众奴仆侍卫并无几人。

“大丞相,南月上次大殿上得罪了,特来请罪。”南月盈盈鞠身一拜。

“公主哪里话。为臣惶恐。”说罢回礼,韩德让疑惑着,莫非太后教训了她?看来新蕊公主果然如传说中温良恭顺,达明知礼。可是大殿上也没有怎样,还不至于亲自登门谢罪吧?

“听说大丞相的外孙属意南月,南月无德无能,感激抬爱。”南月不紧不慢错落有致地说着。

这样似乎说得通了,莫非南月有意于自己的长孙,特地来探探虚实?毕竟如果将来真的要做韩家的儿媳,和外公吵过架,显然不妥。

“臣孙不才,公主今日可愿一见?”韩德让试探着。

“不必了,大丞相的外孙出名的骁勇善战。南月早有所闻,今日此来,只为谢罪。”南月又道,“容南月特为丞相大人弹奏一曲,以谢无礼之罪。”

韩德让自然说好,示退管家侍卫。

南月刚摆好“海月清辉”坐下。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喊:“韩德让,你的地图已在我手里。”南月看见韩德让的左手轻按腰间,动作很小,脸上并无表情,似是随意移动。然后继续神情自若地对南月说:“公主,得罪了,首次登门就受闲贼骚扰。”一边说着,人却不动,原来门外的侍卫早已纷纷应声追去。

南月一刻没停,马上奏起“阳春”。这正是她和呼延出临的暗号,如果地图在韩德让身上就奏阳春,否则就奏白雪。他们用的是声东击西一计,时东时西,似打似离,不攻而示它以攻,欲攻而又示之以不攻。适才韩德让欲盖弥彰的举止,已经泄露了秘密。

等侍卫进来报不见盗贼的时候,南月才恍然从琴声里抬起头,和管家一起发现大丞相在听琴的时候睡着了。管家正欲叫醒韩德让,被南月制止,南月抱歉地对管家说“大丞相为国事操劳,怕是太累了。加上南月琴艺拙劣乏味,正好睡去。南月这就告辞,让大丞相好生歇息吧。”

新蕊公主真是美丽懂事,管家默默地想着。

在南月起轿回宫的路上,自然被呼延出临拦下说话。

“得手了,南月,我们走吧,回大宋去。”呼延出临说道。

“韩德让被你点中睡穴不是要睡十二个时辰么?我们还有时间,我想回宫中再见见外祖母。”

“南月,这太冒险了。”他着急了。

“你别担心,就算韩德让醒了,我也有办法应对。倒是你不宜再出现在宫中。今夜子时,还是在追月坡等我吧。”

“不行,夜长梦多。”他拒绝着。

“呼延,我们此去,南月怕是再也见不到外祖母了。让我去!”拉着他的袖子,南月央求着。

叹息,他总是不忍拒绝她的,“好吧,务必小心。子时不见不散,你若不来,我也不走。”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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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小说故事 / 天籁之音 系列之 --- 之《胡笳十八拍》(1)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2)
      • 好细腻的小女人哦
      • 再接再励啊:)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3)
      • 估计最后这两个痴心妄想的家伙死路有一条 :( 妹妹, 可不可以在夜深人静, 我睡觉之周再贴, 省地我心里难受
        • JJ,好,以后我都午夜你睡了再贴^_^ 和和,真想告诉你结局,不过通往结局的路我还没铺好呢。
      • 这个,归属感,怎觉得象Maslow's hierarchy of Needs:D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4)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5)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6)
      • 短了点.. :-)
        • 发现前面有几个bug,偷偷改了:(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7)
      • 我顶! :P
      • 好. :-)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8)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9)
      • 这么好的天,不出去拍呀?
        • 不知道去拍什么去哪里拍:(
          • 偶还以为你要拍到18呢.啥都可拍,哪里都能拍.//那栀子花香水和pleasure intense 有一拼吗?
            • 拼不了。味道比较原汁原味,但是不持久,且没有层次。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10)
      • 哎呀, 总算写完了, 心都揪着看的说。 不能写个解答欢喜,傻忽忽的爱情小说嘛?
        • 如果还有下次,一定^_^
          • 我比较喜欢看恶人得诛, 好人享福的小说。
            • 老实说,我也是。最好还男才女貌,皆大欢喜。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尾声)
      • 这个结局俺喜欢:
        童话的结尾通常是“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快乐幸福的生活”到此就end了。那么过上幸福生活以后哪?比如王子的三宫六院,72嫔妃相互之间的钩心斗角;比如王子为了王位跟兄弟们拼个你S我活;比如王子被太监奸臣祸乱宫廷.....唉,就因为后面的事情无法想象,所以童话才到此为止了:-)
        任何祝福的话都是因为对现实的无奈才表达了一种美好的愿望,比如:有情人终成眷属;比如:好人一生平安。都是由于现实中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实在罕见,好人能够一生平安的也寥寥无几:-)
        所以,生活经不起仔细推敲,而流传百年经久不衰的作品往往是悲剧。俺承认,俺骨子里有悲剧情结:-)
        有经历的人往往能够正视生活的种种“悲剧”,这就是俺跟你说过的“涅盘”:-) 一种平凡的鸟,浴火焚烧,粉身碎骨,只要“魂尤在,心尚存”冲出烈火,方成凤凰。“烈火”有如种种残酷的现实,历练后即使不能成为美轮美奂的凤凰,也能有双火眼金睛让人们更能看清一些事物吧:-)

        所以RRmm的作品更加贴近真实,才子佳人风花雪月误人子弟哦~:-)
    • 我有一特愚问题--- 耨 怎么念?@_@
      • ..

        nòu
        <名>
        钩儿锄,一种锄草的农具 [weeding hoe]
        释其锄耨而下泪。——贾谊《旱云赋》
        [方]∶元明戏剧中常见,状男女狎昵之态 [indulge in sensual pleasures]
        有耨处散诞松宽着耨,有偷处宽行大步偷,何须把一家苦苦死淹留?——元·关汉卿《金线池》
        • 够特别的。一打这个拼音,就这一个选择
          • 这玩意可能现在农民也不用了吧? 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子
      • 敢情您也不知道啊, 我憋S了也没敢问……
        • 俺也不容易呀,遇到这个字每次都要ctrl+c vs ctrl+v。
          • 俺家农民认识, 他小的时候种过地, 知道有这一说 :)
            • 劳动人民就是伟大!
              • 毛主席说, 知识是劳动人民创造地
                • 马XX说,劳动创造了人本身
              • 辽的后妃厉害人物很多,萧耨斤DD的女儿萧观音也是皇后,“姿容冠绝,工诗,善谈论,自制歌词,尤善琵琶”是个才女呢。不过后来被人诬陷和伶官诗词相敬有私情,被赐自尽。所以还是耨斤这样的恶毒女子容易长命呀。
                • 她长她的去,再长也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