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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陌生的地方(二)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生我的妈妈曾经是幼儿园的老师,是村里办的幼儿园。因为外公是那个村里的书记,所以初中毕业的母亲和另一个人当上了村办幼儿园的老师。因为小孩越来越少,以至于几个村的小孩拼起来都凑不满一个班。再后来因为交通方便了,很多的小孩都直接去了镇上的幼儿园。我曾经是幼儿园老师的妈妈,也搬去了镇里,开起了废品收购站。生我的妈妈姓关,所以我所知道的我的名字就叫关宁。

我越来越大,整天担心会有陌生人到外婆家。外婆生气的时候,就说“把你送到那边去算了,省得我操心。”

过了三年级的寒假,妈妈把我接去在镇上的家。说让我去上镇里的小学,那里的老师会更好。镇是个比村子大一点的地方,人不多,只是比外婆的村上多了一些店铺和水果摊。每天放学,我做完功课就陪妹妹玩。淘气的时候,我就故意和她捉谜藏,跟在后面妹妹的后面有时候不小心会摔跤。妈妈为这事曾经打过我,可是我不生气。我越来越觉得,她是爱我的。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方式。学校里的同学都知道,我的家就是废品收购站。她们会笑我是拣破烂的,因为拣破烂就是脏的代名词。可是我从来不为这点而自卑。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家很干净。吃饭前妈妈会嘱咐我和妹妹先洗手才能拿筷子。我们家床上的被子起床后也是叠得整整齐齐。

妈妈忙的时候,有时候很晚才回家。我会帮她先淘好米放在灶上,等她忙完了就可以早一点做好饭。家里的房子是租的,两层楼上的一间我们晚上用来睡觉,两张床拼在一块,这样我们四个人就可以一起睡,我睡在妈妈身边,妹妹睡在她和爸爸的中间。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我迫切地希望自己长得快一点,这样我可以帮上妈妈的忙,就不用成为她的负担,新的爸爸也不会嫌弃我。我就不用去那边的家。

这样过了一年,妈妈给我买了蛋糕,过十岁的生日。离我约定去那边的八岁已经过了两年。我始终没见过生我的爸爸,这让我暗暗欢喜。他们一定是不要我了。
偶尔妈妈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说“宁宁,你去那边上学吧!”我不啃声,这不是我可以做决定的事情。妈妈不要我了吗?有时候,我闭上眼,可以听到她和我叫作爸爸的那个人低声交谈。爸爸说“宁宁什么时候去那边,她都十岁了。不是说好八岁就还给他们的吗?”妈妈不响,我知道她舍不得我。可是她还有个女儿,是这个爸爸的亲生女儿。

正月里的一天,有一辆面包车停在家门口。从里面走出三个男人,矮个的样子我很面熟。满脸胡子的那个高个子看见我笑着叫我“宁宁,你还认识大胡子爷爷吗?”我摇摇头,妈妈这时走了出来。我有一种预感,是那边的人来了。
我跑到楼上,开始哭。下面传来很大的吵闹声。过了好一会儿,妈妈叫我“宁宁,下来”声音听起来很生气。我下了楼,妈妈嘲我喊“去把你的书包拿下来”。我不肯去,她使劲地推我。她跑上楼,把我的书包塞给我。“去吧,跟他们去”。我大声地哭“妈妈,我不去嘛!别让我去那边!”妈妈头也不回地上了楼。那个自称是大胡子爷爷的人一把抱起我上了车。我把书包扔到了地上,书散了一地。另一个年青一点的那个人,拣起书包和撒在地上的书,也很快地跨上车,边朝矮个男人叫着“根木!快开车!”。矮个的男人上车关了车门,车子飞快地开了。开车的矮个男人就是生我的爸爸。

车子开得很快,我停止了哭泣,开始望向穸外,希望记住车子开过的路。车子开出我熟悉的小镇,我看到了陌生的马路,和那些从未见过的楼。过了很长很长时间,车子停了下来。大胡子对我说,“宁宁,你的家到了”。他又说,“你还记不记得,这才是你的家呢!小时候大胡子爷爷经常抱你玩啊”。
我不说话,也不肯下车。那个我应该叫作爸爸的人走过来,轻蔑地看我一眼“你下不下车啊?”口气很不耐烦。坐在前面的那个年青人一把拉过他,轻轻地说“跟小孩子怎么能这样说话,要吓着她的!”我听见了他的话。他走过来跟我说“你爸爸很喜欢你的,快下车吧。”我想要大声喊“他不是我爸爸,我在这里没有爸爸!”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在心里哭着,谁也听不见。

爷爷回来了,他摸了摸我的脸,说怎么哭成这样呢。走进门的时候,记忆一点一点的回来了。楼上跑下来一个小男孩,他长得很结实。爷爷说“叫姐姐!”他用一对小眼睛看了看我,头一抬“不叫!”他一定就是那个弟弟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停止了哭,静静地往嘴里扒饭。亲生爸爸不时往我的碗里夹菜,问我要不要,有些菜我不喜欢,可是我不敢说。他的这种唐突地关切,让我觉得陌生又害怕。他看我的眼神,象是看见一样很讨厌却又不得不要的东西。我默默地吃完,放下碗,转身走开。听到后面传来他的声音“跟她那个母亲一个德性。”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爱过我,可是我从来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去爱他。

听说,带我的时候,母亲提出要二千块钱,算是我这些年的费用。母亲拿了二千块钱就把我送出了家门。听说亲生的爸爸承包了一家砖瓦厂,现在家里很有钱。我从小就知道钱的重要。我的生活的归属跟钱有着密切的关系。据说如果亲生的爸爸不来带我,母亲就会告他要抚养费。亲生的爸爸不想给了钱却连爸爸也没落到一声,所以坚持要把我带过去跟他们生活。大胡子爷爷就是村里的书记,那个年轻的则是律师,是母亲和生父离婚时的律师。这案子一接就是十年,这十年与我紧密相联。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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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小说故事 / 回到陌生的地方
    • 你的东西写的越来越好看了. 不知能不能提个小小的问题. 村里有幼儿园吗? 我小的时候是没有的. 喜欢的东西, 就希望它是完美或接近完美的. 看你提到村里有幼儿园, 是文章里唯一觉得有点别扭的地方.
      • 我小时候也没有。镇上都不一定有幼儿园,县城里才有幼儿园。
      • 后面有解释
    • 不错! 看着让人伤感!
      • 回到陌生的地方(二)
      • 回到陌生的地方(三)
        • 一块钱买一个并, 这并实在有点贵 :-)
          • 不算贵因为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饼:-}
            • 估计这个饼可以套在脖子上 : )
              • 还可以再下去,
            • 等待下文
          • 记得小时后烧饼是八分钱,带芝麻的是一毛多,是不是我记错了?
            • 没错, 俺小时候芝麻的5分, 油酥的3分, 麻酱的个小, 1毛钱3个. 好想吃呀!
              • 您几岁啦?:—:}
                • 有啥不对吗? :-)
              • 对了对了我们那是5分,带芝麻的8分,这可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价钱,而且我一直都是住在大城市的。
              • 对了对了,我们那是应该是5分,带芝麻8分,这可是改革开放(78年)以后的价钱,而且我一直都住大城市的。
                • 25年了喔!!一年涨5%
        • 你和大伯,安悌好像有下文呢.
        • 怎么看着象听说书- 一到关键的地方就来个“且听下回分解”。 快把下一回贴出来吧,心都痒了。
    • 写的真好, 继续, 继续.
    • perfect!什么时候post(五)? 还有大p的故事(五)在哪?派托等着看啊!
      • 出来了
        • 写完了,还没post呢吧?
          • 今天PO的是大P那个:(
            • 什么时候有五啊?等着急
      • 怎么大P没人理了呢:-{
        • sorry, 昨天看完就哄孩子睡觉了,刚下班,2个故事都喜欢,还极力推荐朋友来看,感觉更喜欢“回到陌生的地方”。
          • 哇,帮我做宣传啊:—}
    • 这篇文章看着非常压抑。孩子心中的恐惧和无助,还有社会的压力,真正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愿所有的儿童能够幸福生活。
      • 这也是生活里已经发生正在发生和还要发生的真实。
        • 但愿越少越好。
            • 看了你几篇文章,感觉你感情太细腻。对现实的社会触觉灵敏,很好,可是太灵敏了,就容易受伤了。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受伤,可是身体的免疫修复功能,随时都在工作。还是难得糊涂的好。
              • 感情细腻和对生活的洞察力是文学创作的必要条件啊。远鸽mm难得糊涂了,我们就没小说看啦。:P 而且请放心,一般优秀的作者都能把创作和自己的生活分开,不会那么容易受伤的。:D
                • 好啊好啊,把自己的享受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没听说《穆斯林的葬礼》的作者差点在写作的时候没写完吗?要不然您也给我们来一篇大作?
                  • 不用激我啦,我从来就是不会写小说的。:"> 我是觉得,从另一方面看,假如小说的素材有作者50%以上的真实体验,那么,通过自己的笔把过去的压抑、无助挖掘和倾诉出来,也未尝不是一剂释放痛苦的心灵疗伤良药。
                    • 你看看,正说反说,全是你有理。
                      • 呵呵,你也有理呀。:P 还是什么时候请远鸽mm本人给我们写一个创作谈,披露一下小说背后的心路历程吧。
                        • 呵呵,赞成,赞成!可以专门举办一个远鸽mm作品研讨会,给我们说说心得体会。:)
                          • 我可是怕见人的喔:——(
                            • 感觉有一些矛盾。怕见人,又想写出自己的内心世界。呵呵,我们都不是老虎,没事的,不过不敢保证不是狼。:)
                              • 有矛盾才会有斗争有斗争才会有进步呢:-}
        • 这篇“小说”的真实成分,大约有多少?
          • 我觉得50%以上吧。没在农村生活过的,写不了那么真切。
          • 骨头是真的皮肉是真的,血嘛。嗯。。。。
            • 允许虚构成分存在。
              • 判官发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