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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漪、木然:关于小说《守候》的对话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紫漪】:

  《守候》这样的文章,看过之后不说两句,放不下心去。真正要说,则实在惶惶。这样细致敏感的东西,极易说岔了去,纵然别人不计,自己会是笑得很无奈的。

  这种东西读起来是很辛苦的,可以想象写它所用的功夫(如果作者是一蹉而就,那我佩服得无话可所了)。即使要浅评几句,一下笔就觉得根本是在重围之中,想得出来的话自己都觉得极为的诘牙与生涩,虽然如此,也只能尽力突围,做一些表达。

  大凡心里根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看同性恋题材的小说都是这样一个过程,眼被突然地扎了一下后,立即得安抚情绪,劝自己静下心来体察另一种情理。

  《守候》的开场是木然式的静谧、流转、细腻,只待他细叙曾经如何的凄婉、日后如何之延绵。一旦触目同性的景象之后,立即发觉参与阅读的所有心理参数得即刻调换和重新排整,而对作者涉猎这个题材的好奇和疑问则需暂且押后,同时也深吸一口气,哪里就会那么简单呢!

  女人根本是爱男人的,反之,亦然。然而这种人类延续的最本质的原理却并未保证在复杂的运作中出现偏移。

  冰儿很早就是爱杰的,这种自然之爱因筱敏在台风子夜伸过来的一只手的牵引而发生了偏离。我猜测可能是因为同性之间因为相似而更为了解、对相互的感受和需要体察得更为细致,那么同性之间的关怀和依恋可能就有一种别样的精致和扣动心弦。“她相信筱敏是个很懂她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宠她,什么时候该嗲她,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满足她各种心理的饥渴”“筱敏和冰儿做爱是借冰儿的感受来刺激自己的感觉达到高潮的,她能在冰儿最盼求的时候,……,也就是说,所以她很能把握调动冰儿身体的渴求,……;相比之下,杰就简单得多,”从心理到生理上的契合,冰儿和筱敏长达十年。如果这种偏离是彻底的和沉醉的,那么似乎也无妨。然而,筱敏是,冰儿不是。在她幼年时期就埋在心底里的优秀男性重新出现后,冰儿几乎是本能地向最初的、自然的爱进行回归,于是:悲剧!

  木然的风格一向是细腻的,细腻、细腻得常常几乎不忍细读。大概皆因如此,读者就非常沉溺于其格外精致的细节,情节反而不重要了。结局似乎并不以外,读到最后,到觉得故事的背景和构架倒过于精致和繁复了。只是在阅读的过程中又有稍许的疑虑和不安,似乎作者在尽力地展现、刻画、剥离一些东西的同时又在迟疑和犹豫中收起一些东西。对这一点我也不太能确认,对有关的描述我实在无法肯定需作如何程度的把握才算恰当。

  然而,有一点我的确是比较在意,在冰儿与杰的身体接触之后,冰儿的选择已经完全明了,再继续与筱敏维持的并不是爱欲和眷恋,而只是亲情、仁爱以及夹在他们家庭之间复杂的恩怨。相对于冰儿继续在同性和异性之爱各自的迷恋之间的绞缠,这样故事的处理和人物的刻画及清分的工作相对要简单得多,但在表面上还是在延续着冰儿和筱敏不能断的矛盾而使故事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这个时候我发现作者精心打构的上代恩怨背景情节帮了他的大忙。叹服固然叹服,然而,此情此景我却非常有兴趣继续追问作者。

  作者选择了让冰儿(几乎)彻底地断绝了十年的同性恋情,然后在故事上用亲情和爱情对持的内心矛盾去代替更深层的对同性情爱的习惯和迷恋与对异性爱情的感召的惑动之间的矛盾去推进情节,是因为作者相信异性之间的恋情更为强大,换句话说是因为相信杰有足够的吸引和摧毁能力,还是因为作者认为内心的同性异性恋心理的相互铰缠而处理起来的难度太大而有意放弃?

  A. 如果原因是前者,那么,有些地方作者下笔则是显得有些“孤寒”,我想说的是的那个平安夜,从冰儿彻底转换的线索上来看,冰儿和杰的第一夜基本上是决定性的。着墨实在不够!虽然开始一直写得很精彩,但被冰儿的那一声“不”后,这些描写的效果统统冲洗得一干二净,这代表了筱敏的力量。在冰儿决定“我……给你”之后(请注意这一声还是带着同情的),在描写上的努力也得重来,然而:“杰在泪眼朦胧中看见冰儿静静地躺了下来,那双修长的双腿微微分开,两枚也是黑亮的眸子象受洗般庄严闪亮。杰俯下身去,冰儿将杰紧紧地搂到怀里,杰从冰儿的耳后开始吻起,一寸一寸地,向着下巴滑落,冰儿在杰的亲吻中感受阵阵的昏眩,一种期待的渴望从耳轮开始颤动,她将自己的手插进杰的头发里,他们亲吻着,两人于黑暗中,分不清脸上流淌着的,是谁的泪水。

  尖锐的船头在潮润的河滩上犹豫着,冰儿于这个圣诞的凌晨尖叫着将她生命中的航船推进自己的河湾……”

  这里,作者吝啬的不是笔墨,而是--------力度!

  因为这一次的行为,摧毁了冰儿身心对筱敏所构造的玲珑精致的情爱体系的依恋,割裂了她对过往十年的心理生理习惯上的痴缠,也是本小说的高潮和转折点。但这后半段的描写相对于前半段冰儿对筱敏的感受上的描写基本上是没有突破的,我认为要有一种力度上的突破才更能达到所需要的效果。不知作者本人以为如何?或许我太苛刻了,或许不尽然地了解作者的意图。

  B.如果作者这样安排的原因是因为后者,那么,哈哈,作者太聪明了。我这样说决不是带有恶意的取笑,而是,赞同!因为从作者木然的小说创作史来看,涉足同性恋题材尚属首次。如果要去描述那种徘徊在同性和异性之间的爱欲和情感直指灵魂的痛楚和纠缠,实在难以把握好尺度和效果。倒不如从关爱,恩怨矛盾和爱情的冲突角度来得得心应手,这时,长辈之间那种充满东方情调的恩怨背景故事用在人物个性的调剂上是再好不过了。

  本来对于同性恋小说的看法是很不成熟的,现在看到网上的作者纷纷涉足,便想到也可以尝试评论一下。常想,做不了大厨,尽力去做美食家可实在是一件划算的事儿。看到了新的菜式,省了那一筷子才是真是自己的损失。至于品味如何,就也顾不得别人笑了。反正已写到这里了,所以这么说!:)

【木然】:

  紫漪关于《守候》的意见,今天才读到。

  小说《守候》在上周6早上的4点多完成,先贴在《西窗》论坛,然后我于早上6点多乘车离开多伦多到芝加哥去休息年假,周2晚上从芝加哥回来后,看到“西窗”的读者贴了些意见,打开E,几个相熟的网友给我写了很长的读后感,当时很感慨,觉得自己匆忙了结了一段“守候”故事,回头想想,这次自己确是心急了些,有很多很明显的错误,这样迫使我当晚对小说进行了第2次修改,加了几场戏,使前后的连接更加连贯,一些心理的矛盾展现得到相应的依靠,在贴到万维后我再于周4早上到加东继续休假,今天回家在西窗看到“茶客”转贴你的《浅谈<守候>》,我想原文该是在茶馆吧,这样我就追到茶馆,然后就再读了一遍你的“浅谈”,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似是用你所说的“看过之后不说两句,放不下心去。真正要说,则实在惶惶。”来形容我此时的心境,最是恰当不过。

  我们属于完全不认识的网友,我努力回忆了一下,好象连跟贴都不多,但令我语凝的,是你竟将《守候》读得这么透,真的谢谢。

  简单谈谈《守候》的写作过程,或许有助于说明或者回答你所提出的一些问题。

 《守候》写于去年的这个时候,小说原名叫《冰儿》,很短,没有现在那么长。记得当时成文很快,只用了1天就写完了,并且将它贴在“银河网”的一个内部笔友沙龙,《冰儿》故事情节编排很简单,没有祖辈的恩怨,没有杰的报复。主要脉络是:冰儿和筱敏有了“同性”的情感,后来杰回来了,开发了冰儿内心的异性情思,如此,冰儿走出原来的圈子,和那段感情说了再见,筱敏知道冰儿爱上的竟然是自己的哥哥杰后,在百般努力之后自杀而去,筱敏的死造成冰儿的出走,以及杰的寻找。

  小说贴出后,读者围绕其主题产生一些议论,主要集中在:

  1.为什么要写同性恋?

  2.同性恋怎么写?写多深多浅才叫适宜?

  3.如何写性?

  4.为什么要让筱敏自杀?

  对于第一个问题,我是没办法回答的。

  小说创作的冲动无法用为什么和不为什么来解释,就如这次在一些论坛上,也有些读者提出类似的质疑,我觉得,“文学是人学”,异性恋是“人”,同性恋也是“人”,文学创作可以重视那些人,但不应忽略这些人。

  当然,我对有读者提出的为什么要写“同性恋”还有另个层面的理解,这就是为什么要你来写?这个问题我也是问过自己的,我不是同性恋者,对同性恋认识很浅薄,浅薄到在我的生活中没有任何相熟的同性恋人。

  那为什么要写呢?

  现在回想起来,萌生写《冰儿》,是某年某月的一个秋夜,那晚我刚好路过一条老巷,然后在一棵黄桷树下,看见两位很“花样年华”的少女在相拥接吻,那刻,我觉得这样幽蓝的月光下,两个少女恍如将我带进了一个一生一世的情感故事中去,我竭力想从其中读出她们过去、现在以及将来的若干片断来,这大概就是“冰儿”和“筱敏”的原型。

  我知道,凭我的敏锐,我是可以解读她们的过去和现在,但是我真无力解读她们的未来,这点你在评论里“一针见血”地刺向了我的死穴。我在读了你的评论之后,两次都竟到了失语的感觉,可见我一直所希望隐藏的,竟然被你挑明了。

 《守候》原来叫《冰儿》,后来改作《就这样别》,主题意义很简单,就是写冰儿的情感经历。

  原小说从开始直到结束铺陈开来,中间用罗大佑的歌曲《就这样别》来穿插,无疑,初时的结构比现在要精炼凝净许多。

 《冰儿》完成后,就某些网友提出的“同性恋”写多深的问题请教一些网友,他们都以为写到这样的程度就足够了,原因是“你”不是同性恋者,写不好。

  那时还有网友推荐我看《北京故事》,但我不敢看,我知道自己还是要修改《冰儿》的,怕因《北京故事》的影响,而导致《冰儿》流于一般。

  我其实也很清楚,《北京故事》确是很优秀的作品,起码在网上影响那么大,起码香港准备拍摄电影。不过,我对《冰儿》有些信心的原因是,我不是为写一个同性恋的故事,我只是要写一段那个夜晚我在老巷里读到的最心动的一个情感片断。如此,我很盼求从语言到画面,以及内心的唯美,这大概就是现在读者看到的,也就是你所表达的,前半部分都很精致,很仔细。

  也有网友问我:既然是写同性恋,为什么不写两个男的,却要写两个女的?

  这点也是创作过程中很困惑我的问题。

  起码,我觉得我是有顾虑的,害怕把两个男的写得很真,这样被人怀疑。

  现在看来,《守候》在下半部缺乏力度,与这个原因很有关系。

  这次我在休假的路上,跑了近2000多公里的路途,这样可以让我在旅途中有足够的时间和休闲,安静于写作体会的总结。

  我最大的感触是,写作不能有功利的思想和心理的非正常承负。

  写《守候》写同性恋本来没有错,但是,自己给自己划了这样的那样的圈子,就是错的。

  如果我不是有这样的心理承负,我会很无忧虑地放开来,相信是能把《守候》冰儿的后半部写好,不会在杰出现后,产生心理负担下的犹豫,导致没有按照原来小说设计好的基调走下去,将至情至性的冰儿内心的情感爆发升华出来,我因害怕写“性”而收笔,甚至是将原来有利于展现冰儿为杰的进入而感受心灵复苏的性情画面,都狠心删去,内心所盼求的,是让读者自己去完成冰儿的复苏,这样的犹豫,不是小说的,是人为的。

  在删去两段关于“性”的描写后,我有过数秒的心痛,因为那2段真的写了我很长的时间,花了很多的精力,写得很唯美,但考虑到读者的阅读情绪和接受习惯,我还是忍痛割爱了。我这样做,更主要的原因,是内心总有个声音在喊,不能留的,这样留了,读者会借冰儿想到其他,包括作者。

 《守候》贴出去后,就现在这个状态,同样仍有读者就其中的“性”描写感受困惑,可见我的删去不无理由。在写作过程中,我的心理一直胶着矛盾,这种“胶着”严重影响了我冷静的判断,可见,小说创作者在写作过程中,经常很自然让作者自己走进去干扰人物故事主题,这是很要命的。

  以为将主角全部转成异性,会好些,这真是“掩耳盗铃”的作贼心虚。

  我想,写作的成熟与否,包括心理,重要的就体现在这里了。即让作者不应该地走进小说创作中干扰创作的过程。

  令我感慨的,是你读出了这点。

 “觉得故事的背景和构架倒过于精致和繁复了。只是在阅读的过程中又有稍许的疑虑和不安,似乎作者在尽力地展现、刻画、剥离一些东西的同时又在迟疑和犹豫中收起一些东西。 ”

  一句“收起一些东西”,你让我看到自己创作的阴暗的另面。

  而今读到你的评论,我再回想,发现我之所以把故事的主角异成两个女性,这说明从一开始,我就是带着负担的。我很“投机取巧”地把她们从我熟悉的视野里推远,让她们,冰儿和筱敏站在我透视的远点任由我偷窥,我看到的,是我的本事,我看不到的,尽可原谅,因为,“我不是女的!”,这个比“我不是同性恋者”又多了一重保护。试想,我在这样写作构思前就开始寻求这样的“双重”,又怎能坦然超脱呢?

  创作真的给人很多的乐趣,包括给作者在思维上带来很大的快感。比如,一篇的《守候》,让我偷窥不到冰儿和筱敏什么,却让我自己偷窥了自己的创作以及思维心理境态,真是难得的收获。

  再讲讲《守候》下半部的失误。

  《冰儿》在去年初贴出后,我自己是不满意的。

  首先,我觉得冰儿和筱敏的爱很真,很唯美,不应该走到最后要用“自杀”去解决,况且,我在小说《天堂里有没有车来车往》已经安排了主角自杀过了,不想再让那么多爱着的人这样无辜,所以,我把筱敏从被动中拉回来。

  其次,我觉得杰的出现,破坏了冰儿与筱敏的平衡,仅是性,好象读者会不同意。

  当然,我原意觉得,性已经足够了。

  当冰儿和杰在性后,她豁然感受另个空间的诱惑,从而由一种守候走进另种渴望的迫切坚守,这是小说下半部向另个新折点冲刺的动力,可惜我在“性”上的犹豫删去了若干,就算写“性”,也是用了很朦胧的画面去借喻,不能直接抓着冰儿内心包裹着的一个独特的层面去逐层剥离破题而出,这是小说下半部无力的根本。

  加入“杰的报复”这场重戏,首先是弥补冰儿内心展现不足的弱面。当然,也是我在借此逃避。我想我的心态是自信用自己的敏锐可以感受这段“同性情感”的过去和现在,但我却无法,也无力去把持她们的将来。最后正如你所说的“如果要去描述那种徘徊在同性和异性之间的爱欲和情感直指灵魂的痛楚和纠缠,实在难以把握好尺度和效果。倒不如从关爱,恩怨矛盾和爱情的冲突角度来得得心应手,这时,长辈之间那种充满东方情调的恩怨背景故事用在人物个性的调剂上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小说的后半部,我用恩爱、情缘、怨恨来转接,为她们都找到一个很好的归属:

  筱敏为冰儿守候,5年的植物人,5年的沉默,然后离去;

  杰为自己的自私承受着筱敏的离去孩子的夭折以及冰儿的拒绝;

  相比之下,承重最深重的,是冰儿。

  没有比儿亡情灭心死的人生守候更悲凄的了。

  我感觉,如今象《守候》这样的安排,并不是不好。甚为遗憾的,是我没有花足够的心血和时间,将这段故事讲得更了无痕迹和流畅自然,使读者冲出情节的编排和刻意的架构布置外自然地融入故事中去,这是《守候》最大的失误。

  也许,当我讲到这里的时候,大概你已经找到你在《浅谈》中所设问的疑惑了。

  只是没有办法了。

  小说创作有时真象生孩子,孩子再不如意,也不会有那种“再生一次”的勇气。

  不过,幸运的是,能够和朋友一起总结和交流,这确实是我的幸运。

【紫漪】:

 “本是水少,却道水多----打一字”,这是我有史以来反应得最快的一条谜语,也给了我以后一些信心,在猜谜方面还不至于一无四处。10秒之类我给出其答案“泛”。这个谜面用来形容我在有关《守候》的谈论,也包括这次的,大概可以这样套用,没有什么水平,口水却很多!

  看来我猜得不错,在《守候》这部小说上木然先生进行了极其辛苦的劳作,我认为我比较幸运地读到的是最后版,否则,奇谈怪论会多得我自己也受不了。

  因为“网上游戏的规则本来就是虚拟的”____木然《蓝蓝的夜蓝蓝的梦》,所以,网上所谓“认识”和“不认识”的概念大约也就趋于空泛。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象木然先生这样声誉颇高、佳作不断的作者为其他网友所“认识”的几率是极高的,一读到你新作就会联想起你原来的文字,此为“认识”,反之即为“不认识”,Agree ?

  自《永远的内伤》以来,万维的导读里时有介绍你的专栏文章。然后我发现,一下子闯入你的文集里去大嚼人参果实在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因为在你的文字里,附着于细腻之下的那份凝重,必须让人得有足够的时间定下心来静读,方可得之一二。所以,我干脆懒了,完全依赖导读,它哪天推荐哪篇,我便去读那篇。有如晴雯对秋纹、麝月所说:“有你们一日,我且受用一日”。

  因为你新出炉的文章总是出现在我常看的茗香茶语,故而我又可不失时机地先睹为快。其中,《令人失望的<蓝宇>》,尤其引人关注。客观地说,我对同性恋的感觉,一种遵从本心的感觉,远不如你宽容。从你的介绍来看,偶见“一个秋夜,老巷的一棵黄桷树下,两位很“花样年华”的少女在相拥接吻”会使你感到“那刻,我觉得这样幽蓝的月光下,两个少女恍如将我带进了一个一生一世的情感故事中去”。而我,路上看见两位俊挺的男孩相伴并行,他们时而轻微触碰,相互报予关注和微笑。当我读出他们微笑中的那份暧昧之后,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为此我问自己要一个解释,难道为两位潜在的女士悲哀?无法回答。这样的时候,我只会掉过头去,却分明感到世事的平和与静好之下,穿过阵阵无言的凄凉。我看同性恋,最好的态度只能归结为无奈的程度。但就是在这种心态下,你的论《蓝宇》依然吸引了我,这篇文章,文字平实但具有相当强的感染力,完全将读者的眼光引入了作者的视角去探视小说和电影。尽管对同性恋题材不以为然、且无甚好奇,在对你的论调的关注下,我也就跟着去找出《北京故事》来。

 《北京故事》这种东西,读起来真是要人命了!

  读完后一段时间我好像总是心神不定,于是劝说自己,与其这样无端地偶有恍惚倒不如静下心来写点东西。也许是由于心理准备和过往的积累都十分有限,那篇文章终究没有完成。咦,现在倒倏地有了个主意,好像接着说你几句坏话象是可以接起那段断文的。算了,说笑的,再出一篇那样的文章会让人觉得我特高兴评同性恋似的,至少现在我还没有足够的觉悟放开“心理的非正常承负”。

  正因为曾经有过这一段悬挂,所以就有了看到了《守候》的时候“看过之后不说两句,放不下心去。”但一想起那未完的断文便是“真正要说,则实在惶惶。”。然而,看到你从解读同性题材到亲自去创作(我以前不知道《冰儿》),实在是一个有趣的过程。于是,不顾其他,毫不客气地说出自己的阅读心情,其中所谓的追问,其实是在阅读时思维最兴奋最活跃时刻的一种反映。

  看到了你如此认真的回答,总觉得十分不好意思。然而,从你的回答中又可以得到更多,到了这里我也就试着将我对《守候》的看法和我评你答的感受归纳一下。

  我想,我大概不会问你:“为什么要写同性恋?”,我知道我那句“而对作者涉猎这个题材的好奇和疑问则需暂且押后”表达上有歧义。不错“小说创作的冲动无法用为什么和不为什么来解释”,将这种冲动付诸实践是最重要的,诗酒趁年华! 至于“同性恋怎么写?写多深多浅才叫适宜? 如何写性?”还是回到小说去讨论吧。这类问题谁还能有通答,最多痞一句:“爱怎么写怎么写!”

  在主角为什么选取两位女性上面,我更趋向于认为是你的细腻和唯美倾向使然。说“投机取巧”的理由弱于唯美倾向!因为女性之间的互感更利于描写的优美和流畅。事实也是如此,“她能在冰儿最盼求的时候,用她那双可以在黑白琴键上自由舞蹈的手在冰儿修长的腿上弹奏,从外侧到内侧,并且不断地提升着,速度,节奏,音区……,”你以精湛的文字能力和对音乐的特殊感悟,将之写得十分精美而富有质感。惟其如此,我才觉得杰和冰儿的那一段有待商榷。

  其实呢,读《守候》时我也基本上猜到了,后来从你的创作过程和你的回答中也得到了证实,你没有选择让冰儿承受“那种徘徊在同性和异性之间的爱欲和情感直指灵魂的痛楚和纠缠”,最根本是源于你对冰儿这个人物的怜惜和同情,让她承受这样深层的灾难很于心不忍也很不公平。从你以往的作品我可以感到,如果将这一点提出并感叹:“木然你真是怜香惜玉啊!”,这一定是一句十分典型的cliché。所以避而不谈,反而推出“木然你是不是知难而退呀!”的疑问,干脆玩一把比较拙劣的请君入瓮。哈哈!评者有评者的“投机取巧”。

  那么,我们的观点也就一致于杰完全可以将冰儿从筱敏那里夺过来,这样就有必要再次聚焦于怎么‘夺’。你可能误解了,我说的“后半段”仅指平安夜的后半段即杰与冰儿的描写。相反,我认为小说的后半部相当成功,尤其杰与筱敏的谈判那一段非常出神,你曾经的苦心在这里获得了巨大的回报。其实,冰儿在身心都已归向了杰之后,没有立即离开筱敏,除了亲情、仁爱和习惯性的迁就以外,还有极其重要的一点,冰儿不能克服背叛筱敏十年恋情的负疚感。这种betray 的感觉在西方的文学里是一种非常严峻的内心矛盾,在小说的后半部分冰儿的行为上也有相当的体现。但如果这种背叛是一种主动的内心行为:“她豁然感受另个空间的诱惑,从而由一种守候走进另种渴望的迫切坚守,”那么她的负罪感只能更大而难以自拔,但缺乏负罪感又难以得到读者的同情,因为真情而唯美的十年。问题依然在平安夜的后半段,杰!

  “其次,我觉得杰的出现,破坏了冰儿与筱敏的平衡,仅是性,好象读者会不同意。

  当然,我原意觉得,性已经足够了。”

  当然,性已经足够了,因为你相信杰。可是,在平安夜的后半段,杰与冰儿之性完全没有精彩过冰儿与筱敏之性,你相信杰,却没有足够的理由让读者也和你一样地去相信杰,在此,缺乏了一种阳刚而自然之美的性念彻底驱逐了一种阴柔而病态之美的性念的气势。你让杰胜了,但当时很难看出他彻底胜了,有胜之不武之嫌,你的偏帮!

  或许,你是有意让冰儿自己去感受和回归,她“她豁然感受另个空间的诱惑”。但是,一般作为女性在作最艰难选择的时刻,即使她作出的是十分自我的主动的判断,她对自己的解释却极其需要一种外力的驱使和被动的感受,据说这就是《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力图诠释的一种概念。因此,必须强调冰儿那一刻已经强烈地感到杰给她的才是她真正渴望和需要的,相形之下,筱敏带给她的只是误导的和偏移的。这样,杰才能真正取胜,才可以将冰儿betray 的负罪感降到最低,也让读者对后来的情节感到信服。作为作者,这才是对冰儿最负责最彻底的关爱!

  这两点也就是我读到这一段时遗憾:力度、力度 的原因。我说清楚了吗?我猜测,在最关键的时刻,你可能有一定程度上的错位,你是用杰的心态,或者杰和冰儿的混合心态去感受冰儿。其实,冰儿的心态才是最关键的,应该用冰儿的心态去感受冰儿,冰儿的心态去感受杰。

  对不起,纵观全局,这是我认为小说唯一需要挑剔的地方,也是承袭上一次我坚持的地方,所以用了极其严厉的词汇。

  袁咏议演的任盈盈比较粗放,她的一句台词很有意思:“我任盈盈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那么,这类小说也就从来不可能一心为XY、XX们安排一个好的去处。我在《浅谈》里也就说过,结果并不意外。而且,现在看来,结果并不重要,因为你的小说结构是一个圆,结尾和开头是连接的,带着开头的感觉,结尾似乎不必操心。

  而且,作为一个会找乐的读者,已经读到这里了,可以反问,是的,你给了一个结局,但我为什么要相信呢?

  之前,我已经对一位网友谈过对《守候》的整体感觉:“作者木然在同性恋这一题材上作出了一步极其谨慎但十分成功的探索”。本文如此反复地指出其不足,并不改变此看法,只是详述一些所谓的“不安”以供参考!

  其实,木然先生的文字经常能给人一种特殊的感惑。一般上网阅读的心情往往是尽量快速地将鼠标下移,以期迅速地观测到作者的思绪和意图,而读木然先生的文字,常常感到停留在光标当前的句文,已觉怅然……

  此为泛泛之谈!

【木然】:

  谢谢你读了这么多。

  水不在多少,在于透切:)

  我也幸运,你读的是最后修改版。

  网是虚拟的,但人是真实的,这是我们经常游离和晃忽于网上网外的原因,于是才有这样那样的网事随风。

  还有那种叫做“郁闷”的网上情结:)

 “看到了你如此认真的回答,总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此话客气了,作者和读者认真了,得益的是双方。

  关于写作的目的,于我说,是将一段时间的思想扔给文字,走过去了,就过去了。这是我在写《一路沧然到纽约》之后说的。

  当然,能安然地于网上与网友,不管相识的,或者不相识的,作正向的碰撞交流,这于双方都是庆幸和兴奋的,这样的交流,是思维的漫步和休息,可遇不可求,对吗?

  杰我是“不屑”了他,力量远逊于筱敏和冰儿。

  对冰儿我真的是很怜惜,这种怜惜最后到了完全是厚爱的程度。因着这种厚爱,导致我将她先把她写“丑”些:“冰儿的长相很一般。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她有个高高的额头,还有稍微显得翘的嘴唇,再有就是单眼皮……这些单独看并不出色的部分……”我这样写是先破坏了她的外貌,粉碎读者对她外貌的心理期待,然后,再重新建立起她的内在的气质美,比如专注地爬再酒吧看窗外,比如摇酒时的弧线,比如穿着短裙时走进舞厅,比如抽“纯万”烟时的每个动作神态,还有是伏在筱敏颈弯时的恬静,等等,这些细节的、逐分逐寸的描写倾注了我对她的爱和珍惜。

  在设计冰儿的形象时,我发现自己自觉地走进这么一种审美刻划中,即将冰儿的形象粉碎后不留半点“好”的支撑给读者依靠,这样可以让读者放弃所有自我的东西,走进我的引导里。这样做的目的为了让冰儿--我所设计需要的冰儿,能更彻底完全地被读者去认可接受。

  我在构思时有这样的兴奋,觉得这种设计有如建筑师将一个个抽象的美学符号,很悠然淡定地在霎那间变成具象的建筑作品,而实现这个作品的过程,是观众(读者)自己被建筑师诱导着完成的。

  我想,写作的乐趣,在其中是很沁透的。

  你说:“冰儿在身心都已归向了杰之后,没有立即离开筱敏,除了亲情、仁爱和习惯性的迁就以外,还有极其重要的一点,冰儿不能克服背叛筱敏十年恋情的负疚感。这种betray 的感觉在西方的文学里是一种非常严峻的内心矛盾,在小说的后半部分冰儿的行为上也有相当的体现。但如果这种背叛是一种主动的内心行为:“她豁然感受另个空间的诱惑,从而由一种守候走进另种渴望的迫切坚守,”那么她的负罪感只能更大而难以自拔,但缺乏负罪感又难以得到读者的同情,因为真情而唯美的十年。”

  这正是我的处心积虑。

  对的,《守候》里要表达的,就是“情感的负疚”。

  不只是两代人的“情”。

  还有冰儿对下一代的负罪,比如她良心上永远欠着的,她,也是杰的儿子在那个台风夜因冰儿车祸逝去的情,这种背负如鞭子,不但每天再鞭打冰儿的心灵,而且这种鞭打的痕迹直达杰!

  我想,冰儿要杰离开去,原因是她内心所背负的太重了,面对杰,这种背负终有天会令她崩溃的,如此,只有守候了,不是缘分的守候,是命运终结的守候。

  我将冰儿车祸后醒来,在得悉孩子没有时,是用了画面与内心的对抗来表达的。这种手法借用了电影的“声画对立”,就是将内心悲痛这样很阴冷的情调,在描述上却用明媚轻快的亮色来衬托:

 “哦,孩子没有了?”冰儿探询性地问。

  “……!”主治犹豫了一下,最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冰儿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将头一侧,眼睛凝视着窗外的阳光。

 “ 孩子没了当然是件不幸的事情,不过,你能恢复知觉,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和你同一天入院的一个女孩子,因为酒精和药物导致昏迷不幸,现在还在深切治疗科观察呢,所以,应该珍稀生命的。”

 “我知道的”冰儿转过头来,她想竭力作出个笑容,表达对医生的感谢,但是,她觉得自己笑不出。

  ……

  这里突出了凝视阳光的冰儿,写了她很轻松的反应,目的都是为了借阳光来表达冰儿内心的阴暗。

  稍微遗憾的是最后那段处理不好,如果我作这样的改动,相信效果会更好些:

  “哦,孩子没有了?”冰儿探询性地问。

“  ……!”主治犹豫了一下,最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冰儿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将头一侧,窗外的阳光融融地洒在冰儿的脸上,使她凝视着远方的眸子很黑很亮。。

 “孩子没了当然是件不幸的事情,不过,你能恢复知觉,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和你同一天入院的一个女孩子,因为酒精和药物导致昏迷不幸,现在还在深切治疗科观察呢,所以,应该珍稀生命的。”

 “我知道的”冰儿转过头来,她竟然对着医生笑了,那笑容很灿烂,虽然是苍白的。

  ……

  如果这样写,那种感觉会很强烈。

  我是应该多花些力气写杰的,只是我对他很懒散,这种忽略应该是由我对冰儿的厚爱造成的。总以为,对杰,让他承受着良心的鞭笞沉下去,就足够了,这种放任的着力现在看来是使整篇小说架构失力的根本。

  还有,我写男性,总是不自觉地露了他潇洒的一面,对杰也是如此,“失”意忘形中破坏了人物塑造的苦心。

  如果将杰写透些,整个小说的力量会平均些,你的看法是对的。

  完成一部小说,能和读者一起“复盘”,真是很开心的事情。

  只是,“先生”两字客气了,远没有叫“木头”让我轻松。

  再谢了。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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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枫下拾英 / 小说故事 / 紫漪、木然:关于小说《守候》的对话
    • 棋逢对手了哈
      原来老木也怕被人误会的说,没有小木放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