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杰弗和安安的家在城西面的高地花园，是城内著名的豪宅区之一。车驶进那个地带，立刻远离了城市的喧嚣，道路渐渐变得蜿蜒狭窄，就好像沿着山间公路进入到幽谷深林中的一般。路两边的房屋和房屋之间的间距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华美精致，有的房子更是退隐在密林中，筑一条私家路通出来，私家路与大道相连接在靠路边的地方，建起黑色雕花的铸铁栏杆和大门，象欧洲的庄园一样。除了房屋，也看到几幢城堡样的公寓楼，都是四层高的老式豪华建筑，偌大一层楼只有四五个大单元，门口的白色花岗石圆柱足有1米多粗，在橘色灯光下泛着庄严而温暖的光芒。
车子转了几个弯之后，拐进一条支路，路的尽头是栋长长的红砖平房，私家路并没有结束在房子前面，而是横过平房，围着一个花坛绕一圈，然后再转出来。路的表面不是铺的水泥，而是用小方砖砌出圆环图案。花坛里面高高低低地种着一圈雪松，每一株都被精心地修理成塔形，树顶上压着白雪，象圣诞卡里面的插图一样好看。花坛中央是个看起来很古老的青石喷泉，里面竖立着一个同样用青石雕成的石像，是个满面胡须肌肉纠结的男子，手中举着猎叉，表情威严，燕妮认出那是希腊神话里面的海神波塞冬。
房子左端是两个并排的车库门，乍一看以为是房子的一部分，其实并没有真地连在一起，中间有一条通道隔开。借着墙上的路灯光，可以看见那里有一道雕花铁门通向后花园。房子的地下室有一半是露在地面上的，把房子的主体抬得很高，所以尽管是平房，仍然需要步上五六级台阶才能到主层。主层对着私家路的一面，全部是向外凸出的玻璃窗，透过白纱帘可以看见里面的大厅灯火通明。
“好漂亮的房子。”燕妮忍不住惊呼。“是你先生买的吗？一定花了老价钱吧？”
“是真漂亮。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房子的时候，觉得它跟上海那些老房子好像。”安安说。“是杰弗祖父母三十年以前置的业产，后来祖父先走，祖母一个人住在这里。三年以前祖母去世的时候，就在遗嘱里面写明是给杰弗的遗产。这个地段的老房子价钱都是天文数字，而且很少有人卖老房子。”
“哦，你们可真是幸运。”燕妮羡慕地说。
安安听她说得天真，不禁笑了起来。“哪有什么幸运，洋人说‘没有免费的午餐’，真是再真也没有了。你在加拿大住久了就明白了。”
不知道安安掀了哪里，右边的车库门缓缓地向上升起，安安把车开进去停定。原来两个门里面是连通的一个大车库，燕妮昨天看到的那辆奥迪就停在正对着另外一个门的那边。在车库的最里面，还有门通向室内，但是安安说燕妮远来是客，说什么也要走正门，否则显得主人怠慢了客人。燕妮虽然觉得没有太大必要这样做，不过倒是也很感激安安细心的安排。
两人走到大门，廊上的灯亮着，杰弗已经候在门外等着她们。这是燕妮第一次见到杰弗，安安以前甚至连他的照片都没有给她看过。他是个很高大很健壮的男人，有张和海神一样英俊的面孔，也有海神的那种又高贵又粗犷的魅力。他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厚绒布衬衣，袖口向上卷起来，粗壮的手臂上满是闪亮的金色汗毛，令燕妮想起万宝路香烟广告里面的男人。杰弗把两人迎进屋内，然后和安安轻轻地拥抱了一下。不等安安介绍，他就主动转向燕妮，向她伸出右手，说道：“你一定是燕妮吧，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真高兴今天有机会亲眼见到你。”他深绿色的眼睛热情地直视着她，燕妮懂得这是西方人对人说话的礼貌，但是在他的注视下，仍然感到脸发起烧来，她故作镇定地伸出手来和杰弗握了握，说：“很高兴见到你。”两人接近的时候，她闻到杰弗身上淡淡烟草花香的古龙水气味。
走进屋内，立刻感受到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那是和中央暖气不同的来自壁炉的温暖，带着松木燃烧的香味。这个大客厅正是燕妮梦想中的老欧洲式的设计，屋顶上悬着密密匝匝的古董水晶吊灯，壁上的照明灯也是刻花水晶的。家具不多，但宽大，都是厚重实木做成，Art Deco风格的设计，连最细微的地方都不忘保持华丽和精致。壁炉前面，放着一张大方茶几，四条蜷曲的几腿是上海人俗称老虎脚的古董风格，围着茶几，摆放着几张宽大的牛皮沙发，沙发上铺着长毛羊皮垫子，看上去舒服的叫人想躺下去。客厅的另一端，是通向后院的双幅玻璃门，在那个角落摆着一架大三角钢琴和琴凳，让人联想到这间屋子曾经有过的高朋满座，轻歌曼舞的奢华与欢乐。
客厅的南墙上挂着几祯照片，一张是摄于三十年代的杰弗祖父母的结婚照。经过处理的黑白照片上，他的祖父看上去和杰弗长得很相似，带着那个年代推崇的倜傥，而她的祖母在烟雾一样的婚纱中象个真正的好莱坞明星，美得不可置信。靠着结婚照的，是两人60年钻婚纪念的照片，祖父穿着笔挺的礼服，站在一袭宝蓝色长裙配三头珍珠项链的祖母身边，虽然都是白发苍苍，但高贵气质不减，仍然是一对精致而美丽的老人。
安安在旁边轻轻地用英文说：“祖母多年来都是大家公认的美人，她出身法国贵族，二战期间曾经是魁省妇女联合协会的主席，连英国女皇来巡视加拿大的时候都接见过她。”
“哦，难怪气质好得没话说的。”燕妮也很自然地说起英文。
杰弗听到两人的对话，过来把妻子揽进怀中，说道：“现在大家公认的美人是安。安也是贵族，上海贵族。所以我和爷爷一样幸福，都娶了美丽的贵族女士作妻子。”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杰弗的声音低沉浑厚，燕妮惊奇地发现自己真地能够听懂他说的每一个字，而他的声音和表情也鼓励着她，让燕妮觉得讲英文是那么自然和舒服。“大概安安就是这样提高英文和法文的吧。”燕妮羡慕地想。
三人说笑着来到餐桌旁坐下。杰弗早已将晚餐准备好，果然是满桌燕妮最钟爱的法国海鲜套餐，蒸龙虾，浓汁烩蜗牛，蒜茸烤牛耳菇，盖浇瑶柱，红醋拌沙拉，看上去非常悦目。在长餐桌中间，供着一只大水晶花瓶，里面插满娇黄的洋水仙和姹紫的鸢尾花，暗郁的花香刚好盖住了海产的腥味，又不影响食物对人嗅觉的诱惑，正是吃法国菜的秘诀。杰弗不愧是烹调高手，每一道菜都弄得鲜嫩可口，搭配上陈年红酒的醇厚，让燕妮一面吃一面不住口地称赞说这是她吃过的最好的法国菜，甚至比上海老饭店西餐厅的法国厨子烧得更出味。
那天晚上，安安送燕妮回到公寓之后就离开了。门关上之后，万物仿佛都静下来。如果没有餐台下面那大堆购物袋，燕妮会以为白天的所有经历只是一场梦，而自己仍在梦中。厨房的架子上，有一部小小的无线电收音机，燕妮打开它，电台里面正播放着爵士怨曲，伴着若有若无的音乐，一个沙哑的女声轻轻地吟唱：“It begins to tell...at sometime... round midnight. I do... pretty well... 'til after...sundown. At supper time,... I'm filled with you. But I really...miss you... round midnight.”燕妮靠着餐台，慢慢地滑下去，坐倒在购物袋堆中。在白天买的衣物里面，有一方尼泊尔开司米披肩，灰蓝的底子上面纠缠不休地绕着银色的藤蔓花纹，是她最喜欢的文中带鲜的款式。她把披肩抖开，象鸵鸟一样深深地把头埋进去，鼻端似乎仍然闻到淡淡烟草花香。“...when my heart... is still with you, and old midnight...knows it too..”感觉就象在中学的时候体育测验跑长跑，到最后半圈的时候，整个身体都仿佛失去了知觉，耳朵里面听见脉搏仆仆地搏动，嘴和肺叶拼命地张和着，象被人扔到岸上的鱼，要做垂死挣扎，偏偏全身上下都挤不出一丁点力气。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车子转了几个弯之后，拐进一条支路，路的尽头是栋长长的红砖平房，私家路并没有结束在房子前面，而是横过平房，围着一个花坛绕一圈，然后再转出来。路的表面不是铺的水泥，而是用小方砖砌出圆环图案。花坛里面高高低低地种着一圈雪松，每一株都被精心地修理成塔形，树顶上压着白雪，象圣诞卡里面的插图一样好看。花坛中央是个看起来很古老的青石喷泉，里面竖立着一个同样用青石雕成的石像，是个满面胡须肌肉纠结的男子，手中举着猎叉，表情威严，燕妮认出那是希腊神话里面的海神波塞冬。
房子左端是两个并排的车库门，乍一看以为是房子的一部分，其实并没有真地连在一起，中间有一条通道隔开。借着墙上的路灯光，可以看见那里有一道雕花铁门通向后花园。房子的地下室有一半是露在地面上的，把房子的主体抬得很高，所以尽管是平房，仍然需要步上五六级台阶才能到主层。主层对着私家路的一面，全部是向外凸出的玻璃窗，透过白纱帘可以看见里面的大厅灯火通明。
“好漂亮的房子。”燕妮忍不住惊呼。“是你先生买的吗？一定花了老价钱吧？”
“是真漂亮。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房子的时候，觉得它跟上海那些老房子好像。”安安说。“是杰弗祖父母三十年以前置的业产，后来祖父先走，祖母一个人住在这里。三年以前祖母去世的时候，就在遗嘱里面写明是给杰弗的遗产。这个地段的老房子价钱都是天文数字，而且很少有人卖老房子。”
“哦，你们可真是幸运。”燕妮羡慕地说。
安安听她说得天真，不禁笑了起来。“哪有什么幸运，洋人说‘没有免费的午餐’，真是再真也没有了。你在加拿大住久了就明白了。”
不知道安安掀了哪里，右边的车库门缓缓地向上升起，安安把车开进去停定。原来两个门里面是连通的一个大车库，燕妮昨天看到的那辆奥迪就停在正对着另外一个门的那边。在车库的最里面，还有门通向室内，但是安安说燕妮远来是客，说什么也要走正门，否则显得主人怠慢了客人。燕妮虽然觉得没有太大必要这样做，不过倒是也很感激安安细心的安排。
两人走到大门，廊上的灯亮着，杰弗已经候在门外等着她们。这是燕妮第一次见到杰弗，安安以前甚至连他的照片都没有给她看过。他是个很高大很健壮的男人，有张和海神一样英俊的面孔，也有海神的那种又高贵又粗犷的魅力。他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厚绒布衬衣，袖口向上卷起来，粗壮的手臂上满是闪亮的金色汗毛，令燕妮想起万宝路香烟广告里面的男人。杰弗把两人迎进屋内，然后和安安轻轻地拥抱了一下。不等安安介绍，他就主动转向燕妮，向她伸出右手，说道：“你一定是燕妮吧，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真高兴今天有机会亲眼见到你。”他深绿色的眼睛热情地直视着她，燕妮懂得这是西方人对人说话的礼貌，但是在他的注视下，仍然感到脸发起烧来，她故作镇定地伸出手来和杰弗握了握，说：“很高兴见到你。”两人接近的时候，她闻到杰弗身上淡淡烟草花香的古龙水气味。
走进屋内，立刻感受到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那是和中央暖气不同的来自壁炉的温暖，带着松木燃烧的香味。这个大客厅正是燕妮梦想中的老欧洲式的设计，屋顶上悬着密密匝匝的古董水晶吊灯，壁上的照明灯也是刻花水晶的。家具不多，但宽大，都是厚重实木做成，Art Deco风格的设计，连最细微的地方都不忘保持华丽和精致。壁炉前面，放着一张大方茶几，四条蜷曲的几腿是上海人俗称老虎脚的古董风格，围着茶几，摆放着几张宽大的牛皮沙发，沙发上铺着长毛羊皮垫子，看上去舒服的叫人想躺下去。客厅的另一端，是通向后院的双幅玻璃门，在那个角落摆着一架大三角钢琴和琴凳，让人联想到这间屋子曾经有过的高朋满座，轻歌曼舞的奢华与欢乐。
客厅的南墙上挂着几祯照片，一张是摄于三十年代的杰弗祖父母的结婚照。经过处理的黑白照片上，他的祖父看上去和杰弗长得很相似，带着那个年代推崇的倜傥，而她的祖母在烟雾一样的婚纱中象个真正的好莱坞明星，美得不可置信。靠着结婚照的，是两人60年钻婚纪念的照片，祖父穿着笔挺的礼服，站在一袭宝蓝色长裙配三头珍珠项链的祖母身边，虽然都是白发苍苍，但高贵气质不减，仍然是一对精致而美丽的老人。
安安在旁边轻轻地用英文说：“祖母多年来都是大家公认的美人，她出身法国贵族，二战期间曾经是魁省妇女联合协会的主席，连英国女皇来巡视加拿大的时候都接见过她。”
“哦，难怪气质好得没话说的。”燕妮也很自然地说起英文。
杰弗听到两人的对话，过来把妻子揽进怀中，说道：“现在大家公认的美人是安。安也是贵族，上海贵族。所以我和爷爷一样幸福，都娶了美丽的贵族女士作妻子。”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杰弗的声音低沉浑厚，燕妮惊奇地发现自己真地能够听懂他说的每一个字，而他的声音和表情也鼓励着她，让燕妮觉得讲英文是那么自然和舒服。“大概安安就是这样提高英文和法文的吧。”燕妮羡慕地想。
三人说笑着来到餐桌旁坐下。杰弗早已将晚餐准备好，果然是满桌燕妮最钟爱的法国海鲜套餐，蒸龙虾，浓汁烩蜗牛，蒜茸烤牛耳菇，盖浇瑶柱，红醋拌沙拉，看上去非常悦目。在长餐桌中间，供着一只大水晶花瓶，里面插满娇黄的洋水仙和姹紫的鸢尾花，暗郁的花香刚好盖住了海产的腥味，又不影响食物对人嗅觉的诱惑，正是吃法国菜的秘诀。杰弗不愧是烹调高手，每一道菜都弄得鲜嫩可口，搭配上陈年红酒的醇厚，让燕妮一面吃一面不住口地称赞说这是她吃过的最好的法国菜，甚至比上海老饭店西餐厅的法国厨子烧得更出味。
那天晚上，安安送燕妮回到公寓之后就离开了。门关上之后，万物仿佛都静下来。如果没有餐台下面那大堆购物袋，燕妮会以为白天的所有经历只是一场梦，而自己仍在梦中。厨房的架子上，有一部小小的无线电收音机，燕妮打开它，电台里面正播放着爵士怨曲，伴着若有若无的音乐，一个沙哑的女声轻轻地吟唱：“It begins to tell...at sometime... round midnight. I do... pretty well... 'til after...sundown. At supper time,... I'm filled with you. But I really...miss you... round midnight.”燕妮靠着餐台，慢慢地滑下去，坐倒在购物袋堆中。在白天买的衣物里面，有一方尼泊尔开司米披肩，灰蓝的底子上面纠缠不休地绕着银色的藤蔓花纹，是她最喜欢的文中带鲜的款式。她把披肩抖开，象鸵鸟一样深深地把头埋进去，鼻端似乎仍然闻到淡淡烟草花香。“...when my heart... is still with you, and old midnight...knows it too..”感觉就象在中学的时候体育测验跑长跑，到最后半圈的时候，整个身体都仿佛失去了知觉，耳朵里面听见脉搏仆仆地搏动，嘴和肺叶拼命地张和着，象被人扔到岸上的鱼，要做垂死挣扎，偏偏全身上下都挤不出一丁点力气。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