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oading...
Ad by
  • 技多不压身,工到自然成:安省技工证书特训班,点击咨询报名!
Ad by
  • 技多不压身,工到自然成:安省技工证书特训班,点击咨询报名!

@BC

转贴的文章《清华民乐队老队员记朱令》。比较长,为了这个可怜的被毒害的优秀女孩,希望大家能够有耐心看完。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往事悠悠: 清华民乐队老队员记朱令 来源: 未名空间站-THU

    对朱令的记忆早已经和清华的那种朝气蓬勃,青春浪漫的气息混淆在了一起。
很多的片断已经遗忘了,但另一些随着时间的流逝却变得愈加清晰。
我和朱令结缘于清华民乐队。那时的民乐队只有二三十号人,多数是上了清华后
才开始学习乐器的非特招生。寥寥的几位从小就学乐器的艺术特招生,时常在排练时摆一
摆架子。    

    清华人有精益求精的传统,清华的乐队也不例外。虽然是业余,但排练演出的都
是专业作品。一个乐队就像一块精密的手表,每一个零件都很重要。为了集体,为了艺术
,大多数队员练琴都非常刻苦。那时清华学生宿舍管理很严,每晚十点四十熄灯锁门,由于
没有电话,队员们联络很不方便,尤其是住在 5,6,7,8号楼的女生。联系队员最好的方法
是在晚上九点十点之间到音乐室的小琴房走一圈, 总能碰到几位拉二胡,几个吹笛子,几
个敲锣打鼓的队员。   

    朱令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因为她是头一位主动送上门来的水平卓越的非特招生。
初识朱令是在西操背后老音乐室(现艺教中心前身)的走廊上。那时的她留着清爽帅气
的短发,身着淡乳色的运动服,身材结实高大,脸上挂着自信而轻松的笑容,健康而漂亮。
朱令第一次亮相时,带来了一架黑色年头不久的古琴。古琴在民乐器中是一件很稀罕的乐
器,由于难度高,会演奏的人很少。我虽然了解不少的民乐器,但对古琴却很陌生。朱令在
乐队十几人的围观下演奏了一曲,毫不怯场。我从小习琴,能通过音乐去解读人。朱令那
天的演奏虽不十分丰满,但镇静而自然,颇有大家风范。朱令的双手细长而灵活,她右手指
甲令人眼花缭乱的滚奏,左手手指在琴弦上自如而精确的滑动,让人叹为观止。乐队的指
导老师和干部们对朱令这一送上门来的惊喜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后来听说朱令不仅会演
奏古琴,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学习也很好,还是游泳健将,在校级比赛中拿过名次。我对朱
令的钦佩油然而生,甚至有了一些微妙的敬畏。   

    乐队的生活既有浪漫的一面,也有辛苦的一面。一个好的集体,总需要有人在幕
后默默地奉献。而那些勤于奉献,甘当责任的人也往往从乐队的经历中得到更多的锤炼。
朱令不仅艺术水准高,也有一个热爱集体的阳光性格。她对乐队的大小事务都非常热心,
对人真诚和善没有架子。我们与她很快在一起的排练演出中熟悉起来。记得那时演得最
多的是《老虎磨牙》。很多看过艺术团演出的校友对这个节目都很有印象。我和朱令同
为第二代老虎(前一代主要是88,89的队友)。朱令的任务是用一对小镲片和一对响板营
造老虎出山前的各种恐怖音效,我用大鼓槌在堂鼓上摆出老虎出山的形象,其他4人或扮虎
爪,或扮虎牙,尽情发挥我们的艺术的想象。为了更好的融入乐队,朱令还在很短的时间内
学会了中阮(一种类似吉他的弹拨乐器),一举成为乐队不可缺少的骨干。记得我们那时
喜欢演出器乐合奏《瑶族舞曲》。其间有段中阮独奏,难度较高,双手配合不好就容易卡
壳,让人心惊肉跳。自从有了朱令,瑶族舞曲中的那段再也不让人担惊受怕,转而成为了美
的享受。    

    回忆中的乐队生活是那样的丰富多彩。93年五月,朱令入队的第二学期,是乐队
历史的一个小高潮。由于清华民乐传统悠久,基础雄厚,我们一举囊括了北京高校民乐汇
演的全部一二等奖。朱令自己参加了很多的节目,有独奏也有合奏,拿了很多的奖(包括
我们的《老虎磨牙》)。93年的夏天我们一起在北京附近的昌平基地军训了一月,其间美
国的一个爵士乐团到清华大礼堂访问演出,我和朱令一起搭公共汽车穿着军装从昌平赶回
学校给美国人展示了我们的国粹。军训后,带着炭黑的皮肤我们和清华艺术团一起去郑州
巡回演出,与劳动人民交流。在嵩山少林寺的塔林,以及嵩阳书院的庭院中,留下大家青春
的印记。种种美好经历让人难以忘怀。    

    清华有很多能充分利用时间的人,朱令就是其中之一。像很多北京同学一样,她
经常周末骑车回家,但仍能很好地兼顾学业和各种社会活动。百忙之中,居然还能抽出时
间到北京电影乐团随著名的音乐演奏家孙桂生先生学习古琴。在那两年中,朱令在音乐上
的进步是让人吃惊的。民乐队曾在大礼堂旁的西阶举办过一次民乐沙龙,目的是以轻松活
跃的形式让更多的师生近距离地了解和接触民乐。那次我们照例演奏了《老虎磨牙》,《
春江花月夜》,以及很多的独奏。朱令那天弹奏的是古曲《酒狂》。《酒狂》的来源我没
有仔细研究过,但大意是描绘古时的圣贤借酒意表达高瞻卓识,抒发叛逆情感的情形,曲意
轻松诙谐,潇洒如仙。朱令的演奏很成功,让我清晰地体味到这首乐曲的神韵。那天的演
奏,体现了朱令在音乐上的突飞猛进,也让我深刻地感受到她灵魂深处的自然与美丽。朱
令演奏《酒狂》时的那种潇洒轻松,面含微笑是她那段青春时光最美好最真切的写照。
现在每当我想起朱令时,《酒狂》的音乐还总能在耳边响起。   

    朱令性格虽和蔼,但也相当倔犟。有一次我就得罪了她,来龙去脉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她举着拳头半真半假的对我说,如果要动手,我从她那里占不到任何便宜。我个子
没有朱令高,也没有她强壮。我当时有些发懵,没想到她居然能对比她高一个年级的师兄说出
这种话。那段时间觉得如果在乐队拍武侠片,朱令肯定是女一号。   

    94年的12月11日是让所有民乐队队员终生难忘的。那天我们实现了中国所有音
乐爱好者的最高梦想,在北京音乐厅举办了我们自己的专场演出。当音乐专业人士们四处
走穴消极演奏,儿童们学习音乐只为升学时,我们代表中国大学生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了
纯洁而庄严的艺术梦想。准备这场演出耗费了我们每个参与者数年的心血,但是大家士气
高昂,排练演出都加倍的认真。每个人都明白,这样的梦想一生只能有一次。11日的早上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两个字:兴奋。女生们梳妆打扮自不待言,平时有些邋遢的男生也
都洗澡吹头,规规矩矩的让女生摆弄,生怕给乐队抹黑。到音乐厅时,已经是中午。安
置好乐器,摆好台,大家稍事休息。我独自爬到音乐厅二楼的右侧座椅上躺了一会儿。
望着金碧辉煌的音乐厅上高悬的挡音板,墙上凸出的巨大的管风琴共鸣管,心中有一种
无法表达的满足感。那天的演出吸引了中国民乐届的泰斗彭修文,秦鹏章,国家领导宋平
,和清华的校领导等众多名人。我们当然顾不上那么许多,台前台后,忙上忙下,紧张非
凡。朱令那天生病了,松松的扎着长发,精神明显不好,脸色憔悴,虽然也兴奋,但话
很少。朱令照例参加了大多数节目,她那天独奏的是古琴名曲《广陵散》(就是笑傲江湖
中提到的那首),用的是从孙老师那里借来的百年老琴。我那时在后台忙着帮很多人定音
,没能仔细欣赏她的演奏。偶尔听到几声,觉得她那天的音色似乎有一种往日没有的深沉
与寂静。我们“伟大”的演出很快就在轰轰烈烈中结束了,大家照例合影留念,幸福非凡
。演出完后在清华南门某餐厅的庆祝朱令没有参加,这时才听说朱令已经三天没吃饭,完
全靠自己坚强的意志完成了所有演奏。
    大家以为是她得得是一般的肠胃病,也就没有特别放在心上。谁也没有想到,那
次的演出竟然是朱令和我们在清华的最后一次合作。不少人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朱
令。命运的捉弄真让人难以置信,即便当它真的发生在眼前。后来才知道,朱令那天的病
正是她第一次铊中毒的前期症状,朱令从那天以后就住进了医院,而后转入了重症监护室
。命运竟然让她在最美丽,最辉煌的时候倒了下去
    朱令生病的事由于随后而来的期终考试而淡了下去,很多人都认为她会很快的康
复。乐队里只有几个关系和她最密切的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朱令的病一直没有查出病因
,听说她昏迷了很长事件,头发也脱落了很多。大家的心情都很灰暗,有些人不愿提到这件
事。冬去春来,新的学期开始了。乐队又开始了正常的排练演出。没有朱令时总觉得缺少
了些什么。
    好在一时不用再排《瑶族舞曲》。不久,好消息传来,说朱令的病好了起来,可能
很快就能回来排练。大家都很高兴,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有一天我去6号楼有事,刚进
楼门忽然有人叫了我一声。我抬头一看竟然是朱令。她已经瘦得我几乎不敢认,穿着一件
带斗篷的深绿色外衣,遮掩着她短短的头发,有种见风即倒的柔弱。我刚回过神,应了句"
回来啦",她已经走出楼门去了。望着她孱弱的背影我心里复杂极了,我知道她坚强的自尊
不愿让我看到她软弱的样子。我万万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心智健康的朱令。   

    过不多久听说朱令又住进了医院,比上次严重得多,长期昏迷,不断抢救,不知道
能否熬得过去。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发了懵,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几个与朱令关系
密切的老队员尤其忧心忡忡,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医生。听说这次事情极其严重,学校很重
视,公安局也已立案侦查。朱令在期间转了好几次院但始终不能确诊病因,连协和医院也
无能为力。就这样过了近一个月,终于在各界的帮助下确诊是重度铊中毒。朱令在此期间
经历了无数次生与死,但终于还是奇迹般的生存了下来。医学我不明白,但我相信朱令顽
强倔犟的性格帮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不幸的是,严重的中毒和长期的误诊对朱令
的神经系统造成了难以逆转的伤害,痊愈的希望渺茫。   

    95年的夏日的一天,在朱令住院几个月后,我和一位队友一起到协和医院看望
她。协和虽然号称是中国最好的医院,但条件实在难以恭维。朱令的病房在协和的一栋
破旧的西式大楼里。印象中的病房好像较阴暗,木质结构,没有空调。朱令躺在倾斜的
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道,旁边摆满了氧气瓶和其他监测脉搏呼吸的仪器,周期性的发
出一种单调沉闷的脉冲声。朱令那时病情虽已稳定,但是大脑还没有苏醒过来。由于卧床
的时间太长,她全身浮肿,有时会下意识的使劲挠痒,或而发出几声难以听懂的呻吟。朱令
憔悴的母亲在旁边守着她,扇着扇子。朱令的每一个小动作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看着健
康的朱令变成这个怪样子,我们都难受极了,心中有一种特别沉重,特别无助的感觉。真想
找个没人的地方,尽情地拉上一遍《江河水》(二胡名曲,表达伤痛)    

    朱令的事对她家庭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为培养她,父母耗费了大量的心血,但却
换来了这样的结果。尤其难以理解的是,这样的打击已不是头一次降临在这个家庭。朱
令唯一的姐姐在朱令上清华前就因为事故离开了他们。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这么重大的
不幸会一再发生在同一个家庭。朱令的遭遇影响很广,不仅彻底地改变了她和她家庭的命
运,也深刻地改变民乐队一些队友,和她的一些同班同学的命运。   

    时间的流逝使朱令逐渐从乐队的视野里消失了,那以后我听到的只是一些关于她
的小道消息。朱令的病情在逐渐的好转,但是神经系统的损伤和各种后遗症,使她成为了
生活无法自理的重度伤残。最近一次见到朱令大概是97年的一天。我和另外两个队友一
起去看望她。   

    朱令坐在轮椅上,四肢除了胳膊外都完全不能移动。朱令显然还记得我们和以前
那些有趣的事。我们的到来使她有些兴奋。虽然不能清楚地说话,但从音调中还能猜出她
的话语。  

    偶尔闪现出的眼光,让人联想起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是多么的聪明和健康。朱令的
父母都有些白发斑斑,谈起女儿的遭遇忍不住又流泪了。听朱妈妈说,朱令还能用一个手
指在钢琴上弹出"瑶族舞曲"的旋律,最大的心愿仍然是回清华念书。朱令的每天都在康复
和治疗中度过,每过一会儿就需要吸氧。我们去的那天稍微特殊,因为我们推着朱令到楼
下的花园中遛弯呼吸新鲜空气。阳光中的朱令似乎恢复了往常的幸福和美丽。    

    十年在一晃中过去了,幸运的我们都经历了很多,但对朱令的记忆并没有消退。
她的生命已经成为了我们每个人生命的一部分。每当想起朱令,想起她十年如一日含辛茹
苦的父母时,我总是问自己:我能为这样一个伟大而坚强的生命做些什么呢?    

    老队员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Repo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