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同上
黄亮怕产业结构不合理引起市场畸形竞争，第二天又匆匆登程去了红光镇。这里的芹菜种植确实已成规模。放眼看去，见菜农们都在忙于修整次弟的棚架，准备播种了。黄亮找到了负责芹菜种植的技术员，太凑巧了，原来技术员是上回他在羽绒厂碰见的落聘那个电脑专业毕业的大专生。据说也姓黄，他自然对黄亮就更热情了。黄亮首先谈了自己的打算和看法，黄技术员很爽快：
“种芹菜好，经济效益高，你们可以种植。”
黄亮确实坦然：“我们想发展二十来亩，会不会影响你们的收入？”
“不会的，现在大城市供不应求，”黄技术员说，“你们要种植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提供种子。”
“那太谢谢你了！”黄亮紧紧握住黄技术员的手，“以后我们会好好报答你的。”
“不用报答了，大家都是同命相连。”
“羽绒厂把你辞了，你没不去另外找工作？”
“去了好几处，但都是假场合，没有特殊关系，找合适的工作难哪。”
“我也有同感。主要是现在有的地方太腐败了，有少数地方还是恶人当道。”
“你说对了，我们只好不惹他们。现在搞点种植业，还很舒心的；不过也有烦恼，有些当官的不但不扶持，反面常来指手划脚的乱干涉，乱布局。”
“是啊，现在个别当官的整天只晓得吃喝玩乐，产业结构调整还得自己去探索、布局，这些官有什么用？全是吸血鬼。”
“你说得在理。现在农民的素质普遍偏低，不懂市场经济，更不懂宏观调控，很容易盲目从事的。在这节骨眼上，多么需要有人引导啊。有的领导当麦门冬不说，还电闪雷鸣般地乱开发，做面子保官帽……你想想，农村经济能发展吗？”
黄亮和黄技术员说话是那么投机，他们俩就当前的形势摆谈了一两个时辰才散了。黄亮走的时候，黄技术员还送了他一背芹菜种子，并敷陈了种植技术。
黄亮回家后，立即召开了一个小型的种植会议，精心把芹菜的种植技术传给了菜农们，各户头都得到了所需的芹菜种子。
第二天，黄亮吩咐黄为和迟书君按照技术要求播芹菜种子，自己去了镇里。他首先找了龙大：
“龙镇长，今年搞大棚小黄瓜种植可能要栽……”
龙大和另一个干部边玩牌边说：“你有什么依据？”
黄亮定论：“今年种植大棚小黄瓜的特别多，可能要抵夸市场。”
龙大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手里的牌说得很陈腐：“不会的，全国十多亿张嘴巴，你想想要吞多少条小黄瓜？”
“你能销售到全国各地？能保证每人都吃上你种的小黄瓜吗？龙镇长，我建议还是改种其他蔬菜吧。”
“不不不，镇里拨的款已经到位了。”龙大早已风闻定舵，“已经明摆在眼前的路子不走，何必去冒险探索新路子呢？”
黄亮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你不调整产业布局，是要失败的。”
“你看看，战火还没有打响就当逃兵了。”龙大又说着脑子里熟溜溜的几句话，“搞改革开放，就是要大胆，要有信心和决心。你不要再说了，失败了不要你负责，失败是成功之母嘛，你明天快去民富村指导。”
黄亮说不服龙大，犯愁离开了。
第二天，黄亮去了民富村，洽巧到了他岳父所在的社。黄亮先给岳父说了：
“爸，不种小黄瓜，改种芹菜。”
买油大伯照了女婿的意思，开始搭棚种芹菜。村民们在黄亮的指导下，经过三天的努力，大棚小黄瓜种植已初具规模。
陈书记和龙镇长也非常关心，带着镇里一班人下来视察种植进展情况。他们一下车就各自讹传了一通，又快速转了一圈，便去堰塘边钓鱼去了。中午，他们在村去书家就餐，龙大也邀了黄亮去吃饭，黄亮没有去，在岳父家吃了一顿便饭。下午，已经四点过了，村支书家里的酬酢声依然此起彼伏。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干部们才出来转了一圈。当龙大发现买油老头准备种芹菜时，显得很不高兴，居然发起酒疯来：
“喂，这，这是谁家在乱搞？为，为什么不服从领导安排？”
买油老头站出来说：“是我家的。大家都种小黄瓜，我想芹菜试试，免得和别人抢市场。”
“不行！”龙大把手一挥放恣起来：“你这样搞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使整个种什示范区不美观。……赶改种小黄瓜。”
“我就种芹菜，原本我都没有种小黄瓜的打算，所以没有领那份补助款。”买油老头说着，继续忙碌起他的活儿来。
龙大吼起来：“你这个刁民，还敢乱方寸？如果不改种……我把大棚给你拆了！不响应党的改革开放政策，抓去派出所拘留。”
这时，陈书记过来了，帮着劝买油老头：“叫你改种你就改种吧，你这样干会影响镇的整体形象。”
“这话说得不妥吧，这是我叫他种的，他是我岳父。”黄亮过来说道，“如果种芹菜有了效益，不但不会影响镇的形象，还会给镇这个面子增辉添彩。搞经济是一套较复杂的科学，这并不能靠做面子实现。”
陈书记又劝黄亮：“关键这里是示范区，对群众要有典型的指导作用，搞得五花八门的人家到底学什么呢？将来到这里参观的人也不少，你这点摆眼儿在这里，人家不笑话才怪哩。”
黄亮也火了：“无论如何不能拨掉……要拨的话你们先把我头上的毛发拨下来吧。”
龙大见黄亮坚定，便打起和牌来。他凑到黄亮身边耳语着：
“算了，看在他是你岳父的份上，就让它留着吧。不过，其他的大棚你要特别注意建造质量，首先要以美观大方为主。”
黄亮说：“我把好的质量关，不过和你的标准不一样。我的质量要求是牢固，要经得起风吹雨打。”
陈书记上前调解：“把大棚搞得既美观又坚固牢实吧。”
龙大将起军来：“你是改革开放的带头人，相信你是一定能完成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的。”
官员们吐着浓浓的醇香，到处去舒活了一下筋骨，偏偏倒倒地走了。黄为还听见龙大说了这么一句话：
“今天晚上给黄所长送行……看来喝不得啰。”
龙大对黄亮这个提示，昔日的兄弟之情又浓浓地产生。现在，黄亮心中的阴影淡化了，回到家里，他还是把黄中调走的消息告诉了家里人，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现在三弟调到县财政局当局长，这是很光荣的事。他好歹还是我们黄家的第一个伟人，别人都为他送行，我们也应该简单表示一下才够礼节。”
常淑琴和黄一之同意了黄亮的意见。黄大一不置可否，当着没有听见，照常抽着叶子烟。
陈英乐呵呵地逗着小黄成，后来，还是废然表了个态：“人是有感情的，我们对他们真心，不管他们怎么看待。”
为了化解家庭矛盾，常淑琴决定派黄亮去当代表，黄亮乐意接受了。
第二天，黄亮带了一千块钱，匆匆赶到了镇财政所。这时黄中正准备登车了。送行的人纷纷至沓而来。黄亮忙招呼着弟弟，并约他到避静的地方谈起来：
“弟呀，现在你升官了，我们全家人派我来祝贺你。”
“一家人嘛，还客气什么？再说，我会经常回故里看望大家的。”
“你一定要好好工作，千万不要忘了从前。”
“当然……我还常记得小时候我生日偷麦子换面吃的事哩。”
“嗯，现在你的地位变了，经济条条件也不错，千万不要忘了党和国家，不要忘了人民郡众，要实实在在地办共产党的干部该办的事。”
“这就不用你说了，我年年被评为先进，这就可以体现我这个人了。”
“总之，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
“还不快点，人家在等你了。”江雪拉着黄江过来催着，“你们有什么好摆的？别把时间耽搁了。”
江雪的白眼黄亮没有往心里去，高风范摸出一千块钱塞给黄中：“你走得仓促，我们没有准备礼物，这点小意思代表我们黄家的心意。”
黄中半推半就的，黄江纵过来却不客气了，抢过他二叔手里的钱，还说：“你不要……我要！”
江雪笑了一下把黄中牵走了。
这时陈书记和龙镇长也来了。陈书记说：
“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了，关键时刻你要多照看啰。”
“没关系，”黄中和陈书记比肩耳语，“这个镇没什么干的意思，你也要设法调走。”
“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嘛。”龙大凑过来附和着，“不见棺材不掉泪，也不能见了棺材才掉泪呀。”
“有水平。”黄中额手称庆，“看来这些年来你在官场上学到了不少。”
“哎，你怎么不把江雪和黄江带上去呢？”陈书记问道。
“他们不想上去呀，一个说不习惯；一个说要在这里读书。其实这些都是借口。”说着，黄中又兴奋了，“其实他们不上去也好，婆婆妈妈的有时会误事。我不多日子回来探一次，也好亲候你呀。”
陈书记笑了。
龙大还在空担心：“这样你儿子更不好管呀。”
黄中说得很肤泛：“顺其自然吧。”
黄亮插不上嘴，悄悄走了。
黄中悄声对陈书记和龙镇长说：“对于我们黄家的问题，他们住在农村，你们不要对他们特殊了，这样影响不好，会因小失大的。”
“哈哈哈！”龙大笑道，“怕什么？我的亲戚全粘了我的光，没人闹得翻，有权不使过期作费。”
“有的问题你不懂。群众基础很重要，上下的印象好，就不怕共产党的运动了。”黄中的确很老练，“我们搞经济工作的给你们不同。如果在政界上太打眼了，人家会说你有关系网，到时候先开刀的就是我们这号人。”
“噢，我这才明白了你的意图。”陈书记又夸起来，“你的文化高，还真比我们老奸。”
他们三人嘻嘻哈哈地阿谀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分手了。黄亮想再给弟弟说几句话，受人烦扰也没机会了，黄中已登上了小车。黄亮刚要转身走，便被江雪叫住了：
“……快，快去帮我找黄江，他拿着一千块钱又去赌了！”
黄亮行动敏捷，不容分晓一口气找了好几家赌场，最后在场口的一家赌场里发现了黄江。他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抓住了这个小地痞，吓得那些大赌棍一万两万的直把钞票往垃圾桶里藏。黄亮也不妨说了两句：
“你们越搞越大了，难道靠赌搏为生？还是收起来干正经事吧。”
赌棍们的惊吓过去了，又继续赌起来。那个矮贩子还和黄亮对峙：
“你别狗咬耗子管闲事……你弟弟已经调走了，我还怕你么？”
黄亮没有理睬他们，只是把黄江拖出了赌场。这时，江雪也赶到了。黄江摸出二千五百块钱给母亲。江雪点点数满脸妃色，笑道：
“儿子，你真有用，一下子就赢了一千五百块，哈哈哈……”
黄江也不住提劲：“当然嘛，我是啥级别？”
江雪拉着儿子边走边说：“走，妈给你买好东西去。”
黄江不肯：“妈，我想再去赢点……”
江雪劝着儿子：“不忙嘛，等手气好了再去。”
两娘母说着，很快走远了。黄亮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阵难受。
这时，一群农村青年男女直往赌场里涌，从他们的说笑声中，就知道全是胜者：
“头场我赢了两千多，当在农村干一年了。”一个少妇说。
“嗯，那天我赢了三千多，比在家喂猪强多了。”一个青年小伙子说。
这些人嬉闹着，争先恐后地又钻进了赌场。黄亮没不去管闲事，便转身走了。他正忙着赶路时，旁边的一家私人住宅门口有个少妇在招呼他：
“哥子，来帮个忙。”
黄亮迅速奔了过去，原来是阳女士在那里朝他微笑。阳女士把黄亮带进屋里，喔哟，里面还真像开妇女大会一样，这些女人都不是凡庸之辈。这时，还有几个精心打扮的肥硕少妇把黄亮转起来，动手动脚的。结果，黄亮还是被阳女士领进了一单人房间。阳女士边脱衣服边说：
“帮助我一下吧，五十块钱一次，随便你玩……”
“你要干什么？”
“上床啊。”
“你真卑鄙！”
“我输来套起了，差人家万多块。……现在大行大市的，你还怕笑么？”
“你还是自己尊重自己吧，难道农村会饿死人？”
“农村？搞农来什么时候能还清账？”
“你还是务正业吧，这样下去没有好结果。今天你找错人了！”黄亮边说边走。
阳女士急了，赤条条地把黄亮拦住，求道：“那就十块钱吧，十块钱有没有？要不，就五块钱……我够惨的，染上病来大舞厅不要我了，只好往旮旯里躲，现在生活都成困难了。”
阳女士不住降价，黄亮瞪了她一眼，甩了五十块钱给她，排除了下面少妇的纠缠，匆匆离开了这恶浊的地方。黄亮回到家里，给妻子诉说了见闻。陈英见丈夫实在太闷郁，于是安慰道：
“你的心要放宽点，你能扭转乾坤么？你别被眼前的腐败现象压塌了，你千万要挺住，乡亲们还等着你呀。”陈英说着，把小黄成放在在了丈夫怀中，让他取乐。
黄亮的精神没有崩溃，继续屣行着致富带头人的职责。他除了经管好本地的大棚种植以外，还穿梭去外地指导。
在黄亮的努力下，芹菜丰收了。年初，他们的芹菜在大城市站稳了市场。收获结束后，菜农们的腰包又变得胀鼓鼓的了。这一次，黄亮一家又赚了两万多块。黄亮捏着一大把票子乐了，硬要呈献一万块给哥哥。黄为拒绝了：
“这钱我不要，全是你的血汗凝聚的，我怎么好意思呢？”
常淑琴也劝黄为：“你收下吧，留着将来好供小娟读大学。”
迟书君也不同意母亲的观点：“现在我们家的经济不成什么大问题，弟弟精明，钱就留着扩大再生产吧。”
黄亮说：“我已经有两三万的资本了，扩大再生产不成问题。这点钱你们拿着，改善生活吧，不要再过得寒酸了。”
他们争执了好久，最后黄为纨了个结：“我看这样吧，就算我帮你做小工，给三千元就足够了。”
两兄弟一直僵持着，最后黄亮给了哥哥五千元。这个时候，黄亮又在大胆畅想：
“我现在还有三万多块，用一万搞房屋装修，留两万多搞再生产。”
黄亮的计划得到了父母的支持。
黄亮没有及时装修房子，便匆匆去了小黄瓜种植基地。首先来报喜的是岳父：
“亮娃子，全靠你啰，我的芹菜赚了一万多块。”
黄亮听了很高兴，便急速去了小黄瓜种植基地，这里的火药味够浓了：
“你把我们害惨啰，没有一个赚钱的。”
“上面又是参观又是录像，现在咋不来啦？”
“祖辈子不听他们瞎指挥了。”
“政府管……还不如我们自生自灭。”
……
今天，菜农们对黄亮也毫不崇尚了，涨着难看的脸色没有语言。黄亮给他们分析了失败的原因后，才化解了相互之间的隔阂。
菜农们终于可以闲下来喘口气了。可大家也顾不上休息，争先恐后地来给黄亮装修房子。黄亮慎重地告诉大家：
“现在我们开始富了，可不要忘了国家，千万不要忘了安时足额纳税呀。”
黄为也说：“我家每年都提前纳税，这件大事要留意。”
很多菜农都说：
“我没有忘……”
“我还多交了哩。”
“没有党的好政策，就没有我们今天，我们怎么会忘呢？”
……
黄亮不住肯定：“对，就是要当一个社会主义的好公民，每时每刻都要把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经过十多天的努力，黄亮家楼房的外装修竣工了。风烛残年的黄大一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目睹着这漂亮的大厦，乐得合不上嘴了：
“真好，真好，比城市的房子还漂亮！”
“爷爷，这还不够哩。”黄亮坐在他爷爷身边说道，“现在单从外表看可以了，但内容不丰富，等明年赚了钱，再买点高档家俱、电器之类的，到时候真正让您老人家过上好日子。”
“够了，够了，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今天实现了。”黄大一抽着叶子烟说道，“你看，现在环境好了，我也精神了，看样子硬是要长命百岁呀。”
“祝您老人家健康长寿。”陈英抱着孩子，在花园里一边赏花一边说，“您能够长寿是我们黄家的福气啊。”
黄大一很乐观地说：“人老了，会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的，你们不闲弃吗？”
陈英挺通情达理的，举着儿子说：“爷爷，你放心吧，我们永远不会闲弃您的。如果我们懈待您，将来这个小家伙也会懈待我们的，这样恶性循环下去，还有啥幸家庭？”
黄亮会意地望着妻子笑了。
今天恰巧是星期天，黄娟欢蹦活跳地过来，不停地称赞着她二叔。
黄亮看着健康成长的黄娟，又想起了风传不可救药的黄江。他经常为侄子提心吊胆的，今天他的情绪更暴露了，便向侄女打听着侄子的近况：
“最近黄江的情况你知道吗？”
“详情不清楚，不过他和龙槐在镇上是禀禀有名的。”
“现在他们都改好了？”
“改好啥？有名的恶霸。镇上大人小孩都怕他们。”
黄亮听了非常生气，便进屋里找母亲：“娘，听说黄江越来越不像话了，您是长辈，去劝劝他看有没有效果。”
常淑琴摇着头说：“不行啊，这个小子犟得很，看来没人治服得了。”
“这样发展下去将来是极大祸患，我们要尽最大的努力去挽救他。”黄亮说着欲走。
常淑琴把黄亮拖住：“算了，还是我去好说话些。”
常淑琴雷厉风行去了街上，好不容易在赌场里找到了江雪。常淑琴呆滞在旁边观战，一直等到江雪把钱输光了才离开了赌场。常淑琴跟在江雪后面也被骂了：
“就是怪你这个霉冬瓜，害得我输了好几百块！”
“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又没有摸你的牌，你的运气不好咋怪起老娘来？”
“不怪你？你守着我干什么？”
“我是来找黄江的，听说他越来越不像话了。”
“谁嚼吞？黄江才有用哩，昨天就赢了几千块，哪个能比上他？”
“难道他没有去读书？”
“读书？现在读书有啥用？不包分配，哪个肯睁着眼睛去跳岩？”
“你要好好管教他，要不会越来越飞的。”
“飞？我巴不得他飞起来哩，能飞上北京最好了。”
两娘母顶着嘴，不知不觉地到了黄中家门口。当雪进门后咚一声把门关死了，吓得常淑琴发毛。常淑琴呆了一两个时辰，也不见江雪开门，只好走了。这时，她又遍地去找黄江，始终没有找到，原来黄江早跑回家了，正在给母亲表功哩：
“今天我们胜利了！”
“乖儿子，你赢子好多？能不能把妈妈输的顶过？”江雪眼睛亮起来，边说边凑到儿子身边，“快把钱摸出来让妈妈数一数。”
黄江躲避着，羞答答地一时不摸荷包。江雪实在等不及了，直催道：“快点摸出来，妈妈给你存着，以后你要什么妈妈给你买什么。”
黄江又呆了一阵，才从荷包里摸出一个葡萄状的东西来，还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珍珠！”
“什么？给你取本的一千块钱你买珍珠啦？给妈看看，多半是假的。”江雪更急了。
“真得很。”黄江说着，把圆东西递过去了。
江雪捏了捏，见上面还带着鲜血，吓惨了，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乳头。”黄江说实话了，“舞厅里那个江姑娘的乳头，我和龙槐都花了一千块钱，一人一个……”
“你们疯了，怎么去革人家……”江雪更生气了，“你这个混丈，哪有这个玩法？”
“我们不会大人的……这样还挺好玩的。”黄江还很自信地怪谲。
“人家不找你才怪哩。”江雪扯着黄江的耳朵，“你就等人家找你算账吧。”
“不会的，她乐意我们这样玩。”
“撒谎！”江雪轻轻扇了儿子一耳光。
黄江捂着脸说：“真是她乐意的。这个江姑娘染上了性病和毒瘾，没有顾她了，穷提丁当响，怪可怜的，还说这样才能退出脏地方……”
江雪这才放下心来，估息着儿子：“以后不许这们玩了。对那些女人，你还是要温柔些，你还小，少去那种场所。”
“妈妈，你今天输了多少？快给我本钱吧，我去帮你赢回来。这几天我的手气好。”黄江不住催着母亲。
江雪爽快地给了黄江一千块钱，嘱咐道：“不能再把钱给臭女人了，懂吗？”
“知道了！”黄江答应着，冲出了门。
常淑琴在街上找了几圈不见黄江，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去了。
一晃，种大棚蔬菜的季节又快到了，黄亮早早把市场信息动态考虑了。由于缺乏科学布局和资料，很容易导致种植失败。所以，种植户们不敢轻举妄动，都在等候着黄亮下断张。黄亮没信哄传，经过科学分析论证后，认为种芹菜的规模要缩小，应该改种其他作物，初步决定种植茄子西红柿，并很快地给大伙儿传播了种植技术。
正在这时，龙大又开着小车下乡来，给黄亮出了难题：“听说去年你们种芹菜赚了大钱，今年镇里准备大量种植芹菜。”
黄亮越言道：“不行啊，据我所知，外县种芹菜的大力发展起来了，我们还是改种其他作物吧。”
“不行，你这样打一枪换一炮的，菜农们受不了。你毫不保守地把这项技术传给大家吧。”龙大要求道。
“我不是不传授，怕误导别人。”黄亮的观点很鲜明，“现在我都要改种了，不如叫大家按我的意图办吧。”
“这样不好，现在永利等好几个大村，都在开始搭棚种芹菜了，我们要趁这股东风，把群从的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龙大拍着黄亮的肩还是那句老话，“还是请你去指导，镇里是不会亏待你的。”
“龙镇长你应该立即去制止他们，这样盲目种植是会吃亏的。”黄亮劝道，“如果你不好开口的话，我去劝他们。”
“你千万不要去泼冷水，难得群众有这股种植热情。”龙大慎重地鼓舌，“像去年那样，你只管传授技术，其他你啥也不管。告诉你吧，镇里又动用了不少合作基金会的资金扶持他们，你千万要使这笔款子发挥效益。”
“我没有这个能力，你去找孙悟空吧。”黄亮充满豪气果敢说道，“龙镇长，不能把种植业当儿媳，要认真调查、分析和引导。要注意可持续发展。比如，办好肉联厂促进生猪发展；办好羽绒厂促进家禽养殖……这些都是很好的门路。作为镇的领导干部应从这些方面多动脑子。”
“你别提了，现在肉联厂已经卖了，人家连厂带人都牵到自贡市去了；羽绒厂呢，看样子也快倒闭了，产品刚冲出国门，就被堵塞了。我们的确无能为力，就说羽绒厂吧，现在已经亏损五百多万，镇里投资发展养鸭业还不算。像这样下去，谁来当领导都无法伸腰。我们镇现在欠款近五千万，现在唯一的收入大户就是民的两上交。如果不把农民搞富，两上交一喊黄，那我们镇就会瘫痪的。”
“既然你有这份担心，那就应该为农民着想，踏踏实实地把老百姓引向致富路。”黄亮诚恳说道，“我建议你们少坐办公室，多出去走走，多制定些切实可行的致富措施，有的放失地引导农民致富。”
龙大不住提劲：“我们已经出去考察了好多地方，就连国外都去了，经验丰富得很，已经具备了一套完美的领导方法和丰富的理认知识……”
黄亮也不客气了：“最近我在有关资料上看到了一则新闻，叫‘宏观调控’，你的知识渊博，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龙大拍了一下脑门说出话来令人齿冷：“嘿，就是要到处立红旗，插得不见空隙……我们不是在树立红旗吗？”
“哈哈哈……”黄亮笑道，“你太荒唐了！告诉你吧，宏观调控简单说来是在很大的范围内要合理布局。”
龙大也不甘示弱，悍然说道：“这些大道理难道我还比你差？”
黄亮说：“就承认你懂，也该按这个规矩去操作啊。”
“你别担心了，为了早日让农民致富，我没有睡好一夜觉，没有吃好一顿饭。”龙大表现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镇里现在已经下了很大决心，决定大力发展种植业，希望你一定支持。”
“你的意思同意按我的主张搞？”黄亮也拍胸口了，“我叫他们种市场上供不应求的蔬菜，你有意见吗？”
“不行啊，今年必须种芹菜。”龙大固持已见，“搞老明堂，一是群众容易接受；二是县领导知道了我们的种植规划。咱不让领导和群众失望。”
“这样的话，我无法保证经济效益了。”黄亮推却道，“你还是找别人指导吧。”
“不行，这是县指名点了你的，你不要辜负上级对你的希望。”龙大劝道，“你的先进事迹惊动了县里，说不定你这次真的被提拔。”
“我是干实实在在的事的，不为升官发财。这……”
“不要这、那的，就这样定了，你近快去永利村指导吧。”龙刚愎说着，上小车逃了。
黄亮无可奈何，考虑群众的利益也只好去了永利村。为了提高效益，黄亮决定提出半个月下种，并向菜农们摊了底：
“今年种植芹菜是很容易亏本的，只有提早占领市场，看能否有一定效益。”
不少菜农都了解黄亮的情况，封好话的自然也不少：“你真是一个致富带头人，去年就把民富村搞富了。”
“你们别挖苦我了。”黄亮负疚实事求实地说，“去年民富村确实栽了，但我已经尽到了最大努力……”
“你别太谦虚了，报纸上还报道了你的先进事迹哩。”一个村民拿出一张报纸来，一字一句地念着：
……在镇党委和政府的正确领导下，民富村去年种大棚小黄瓜喜获丰收，每户纯收入都在一万元以上。技术指导员黄亮，每天奔波在田间地头为菜农排忧解难……
黄亮抢过报纸一看，县的小报上确实赫然报道着所谓镇的先进事迹。这是，他感到一阵脸红，心里怪不是滋味。
永利村的播种工作结束后，黄亮并迅速返乡指导西红柿和茄子种植。他考虑到西红柿病害多技术复杂，因此号召菜农民们少种西红柿多种茄子。今年，黄亮家的种植规模比哪年都大，他以西红柿为主。
这一阵，累得黄为和迟书君喘不过气来，父母亲也来帮忙，就连黄大一也到地边帮着撑竹竿、拉薄膜。快到中午的时候，黄亮简单地交代了一番朝街上去了。他考虑到农药之类的得及早购回，以免急需时缺装。黄亮先到了镇农技站，见没人上班，又到镇政府办公室找龙大，工作兵还是那句老话：龙镇厂不在舞厅就在酒楼。已经中午过了，黄亮估计龙大他们准在酒店里，于是便挨家寻访，不费功夫就在大街上的一家酒店里找到了他们。一甘旨丰盛的雅座间里，龙大和陈书记陪着上回调戏迟书君的那个阔老板在酬酢。黄亮为了不打扰他们的雅性，便叫了点饭菜在外面慢慢地吃着等他们。雅座间里的喧哗声抑扬钝锉：
“哈哈哈！全国各地我只有新疆没不去了，今年准备去一趟。”龙大说。
“我只不海南岛没有去了。”陈书记说。
“工和结束后，我准备带你们到外国去玩。”胖老板说。
“也好，我们去过新加坡，现在希望去一趟泰国、缅甸，顺便做点生意。”龙大苟同着。
“我想去一趟俄罗斯。”陈书记也做着酣梦。
在一阵笑声之后，就只听见故意压低的声音了：“给你们每人十万……要不是你们，我怎么能从合作基金会提到巨款呢？”
……
黄亮早已吃完饭，又移到雅座门口的凳子上坐了一两个时辰，三人才醉熏熏地出来。黄亮马上迎上去问道：
“陈书记，龙镇长，农技站今天上不上班？”
“要哇。”龙大问，“你到农技站干什么？”
“买点农药。”
“好哇，你工作很极积嘛。”龙大误认为黄亮是买有关小黄瓜的农药，所以也挺热情的，说道，“你去吧，现在已经上班了。”
黄亮迅速赶到了镇农技站。这时门半掩着，黄亮进去了，只见工商所长的胖妈在打瞌睡，于是他高声喊道：
“老人家，我买农药！”
胖大妈睁开眼睛揉着，打着呵欠说道：“卖农药的不在，你改天来吧。”
黄亮很纳闷：“你们这里原来很多人，现在怎么就你一个人？是不是精简了？”
“没有，他们帮镇长书记经商去了。”胖大妈挥了挥手建议道，“你还是到县里去买吧，要不，你去找龙厂长吧，他在做农药生意。”
黄亮一听，很扫兴地走了。他到羽绒厂去打听，说龙厂长刚被龙书记叫去了。于是黄亮又匆忙赶到龙大家里，果然碰上了他们父子俩在桌子旁像下棋一样在哼唧：
“你们厂需要包装一下，再贷三百万给你。”龙大对他父亲说。
“好嘛，回扣咱俩爷子平分。”龙二爷给儿子承诺着。
黄亮毫无顾忌地进去了：“龙厂长，听说你在做农药生意，我想照付你买点。”
“买多少？”龙二爷问。
“不多，就几瓶吧。”
“哎呀，你去生资门市部买吧。”龙二爷推辞了，“我哪有精力做农药生意呀？”
黄亮到了生资门市部，那门外早已人声哄然：
“你们卖的除草济是假的。”
“你们的乐果不行，打不死蚜虫。”
……
黄亮一听，不敢在这里买了，他便一趟乘车去了县城，还费了好大功夫才买到了自己需要的农药。这时，黄亮挂虑着黄中，便不由自主地去了县财政局，想了解了解弟弟的情况。他进了局长室，见弟弟不在里面，只有两三个工作员在忙着写材料。黄亮还没有开口，别人早发话了：
“你找谁？”
“找我弟弟黄中。”
“哎呀，你是黄局长的哥哥啊，请坐。”
“今天下午能见到我弟弟吗？”
“恐怕不行，有个企业老板找他去了。”
“那我就不等他了……”
“坐一会儿喝了茶再走吧。你弟弟真不简单，比原来的局长好多了。”
“什么？我弟弟才调来不久，就做出成绩啦？”
“可不是吗，他一上来我们的财政补贴就到位了，每个月能多领九十多块哩。”
“噢，他还真体贴你们的。”
“你弟弟很有编方，给县里的好多干部打得火热。”
“我希望他能办实事。”
“不错，是个找钱的能手。”
……
大家的话谈得差不多了，黄亮才离开了财政局。他在大街上的时候，远远地瞧见弟弟和一批腆着肚子的大面人物从大酒店里出来，黄亮还识认林浩。黄亮见他们讲得正欢，没不去打扰，便匆匆往车站赶。这时也免不了见异思迁：弟弟的声誉该不会是沽名所得吧。
不久，在黄亮他们的努力下，茄子和西红柿都上市了。市场价格很不错，一派丰收景象等待着菜农们。黄为兄弟俩的心想到一块儿了：准备选些优质的西红柿先送给黄江尝尝。他们摘了半背又红又圆西红柿叫母亲给江雪送去。
常淑琴来到江雪家时，正碰上江雪在哭泣，她额头上还缠着纱布。常淑琴赶紧上前告慰：
“你怎么啦？是谁欺负你？”
江雪哭了一阵说：“是黄江这个短命的……”
“他怎么欺负在母亲头上了，真是不像话。”
“最近他输了好几万，天天逼我拿钱，闲我给少了便用碗砸我。”
“这个孩子，要好好管教了。”
“没有办法呀，谁能说服他呢？”
“我找他去……”
常淑琴刚出门，龙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喊道：“黄江被人杀了！”
一听这个震惊的消息，江雪顾不上伤心拉着龙槐跑了。大街上，在一家赌场门口，黄江直挺挺地倒在血泊中。江雪不知道悲伤了，抱着儿子进了医院急诊室。一会儿，常淑琴也赶到了，江雪才放声痛哭起来。常淑琴神智很清醒，扶掖着江雪叫道：
“快给黄中打电话！”
江雪摸出手机来，把紧急情况给丈夫报告了。时间不大，黄中也赶来了医院，不住地责怪着妻子：
“你是咋搞的？怎么不把儿子管好？”
江雪的忧伤消了许多，直问旁边乖张的龙槐：“是谁杀的黄江？”
“不认识，是外来的地痞。”龙槐拍着胸口说，“下次再来的话，我保证能认得。”
一会儿，医生出来了，她报告着令人放心的消息：“你们别优伤，没有生命危险了。”
“谢谢！”江雪不住地叩头。
又过了一会儿，县医院开来了两辆救护车；紧接着又开来了两辆警车。医生和武警官生兵把黄中围住，不停地询问：
“黄局长，孩子不没有生命危险？”
“黄局长，凶手是谁？”
……
黄中不知道回答谁好。
接着，又开来了两辆面包车，下来了几个肥头大耳的，多半是县里的干部或是大企业的老板，都揖手哈腰地来问候黄中。
黄中热情地安慰了他们。
最后，黄江被县医院的救护车接走了，说是去县医院住院治疗。江雪上车的时候，把钥匙给了母亲：
“娘，今天晚上给我守屋，可能我要明天才回来。”
常淑琴回到儿子家里，老想着孙子，茶不思饭不想的只是声声浩叹，在沙发上呆呆地坐到了天黑。这时，她才感到饥饿，便顺手拿了两个西红柿吃了，靠在沙发上假寐。不多时间，门铃响了，常淑琴胆战心惊地把门打开，从容自如地进来两个青年小伙子。他们一高一矮的一个光头一个长发形成强烈的反差，从外表上一瞧是怪难看的。常淑琴拒绝了他们：
“他们家没有人，有啥事明天再来吧。”
长发青年说：“是江雪叫我们来玩的，怎么她不在家？”
“哦……她儿子病了，去县医院看顾去了。”
光头青年说：“我们是江雪的好朋友，这么晚了我们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不行，我一个妇道人家，你们在这里不方便，还是去住旅馆吧。”
长发青年又说：“老人家，别怕，我们是大好人，在这里住你还安全些。”
常淑琴瞪着眼不好推辞。
光头青年还说：“老人家，有吃的东西吗？我们还没有吃夜饭哩。”
“背篼里有西红柿，你们吃吧。”常淑琴见他们确实不像坏人，便豪爽地答理着。
长发青年拿了三个西红柿出来，去卫生间冲洗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出来，便递了一个西红柿来裹挟常淑琴：“老人家，你也吃一个吧，光是我们吃的确不好意思。”
光头青年处心积虑地直劝着：“老人家，快吃吧，万意你不同意我们住的话，我们吃了就走。”
常淑琴宠信了他们，也实在太饿了，拿着西红柿几口就吃了。几分钟过后，她便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省。两个青年忙把常淑琴抬到卫生间的地板上，迅速用作案工具去撬保险柜。这两个家伙还真是老手，几下就把保险柜撬开了，盗走了里面的二十多万元现钞匆匆逃了。隔了一会儿，又进来了两个蒙面人，在屋里逛了两圈，其中一个骂道：
“他妈的……咱们来晚了，怎么办？”
另一个说：“总不能白跑一趟啊。”
两人说着，抱起大彩电、VCD下楼去了。
快到天亮的时候，常淑琴苏醒过来，当她发现家里被盗时，顿时又昏了过去……等常淑琴第二次苏醒过来的时候，江雪回来了。她气愤地过问了昨夜的经过，责怪了母亲一通后便哭起来。这时，常淑琴彻底清醒过来，迟滞对江雪说：
“到底被盗了多少财物？快报案吧。”
江雪刚拿起电话筒又犹豫了：“算了，只被盗了一台破电视机，值不了几个钱，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我这就放心了。”常淑琴问道，“小江的伤势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过几天就可以出院。”江雪又吩咐母亲，“娘，我去找人安装报警器，再去给黄中说说情况，你别说我们家的东西被盗了，好生看家，再被盗东西你要负责。”
“嗯。”常淑琴提心吊胆地答应着。
不一会儿，瘦民警带着两三个人来了，不多功夫他们把报警器安装好了就走了。
常淑琴独自在屋里确实胆战心惊的，她把门关得死死的，左手拿着剪刀、右手提着一张小凳子，紧紧地顶着门一直站到下午江雪按门铃的时候。常淑琴开了门，还生怕儿媳责怪，见江雪面带喜色才放下心来。接着，有几个人抬着纸箱上来了。不一会儿，一台大彩电和一台高级VCD又安放在客厅里了。江雪转身对母亲说：
“你回去吧，今天晚上我不走了。现在我请了保镖，什么都不怕。你快下去搭便车吧。”
常淑琴来到楼下，送货的汽车还停着，一个生得阔气的人把她接上了面包车，其他的人乘长安汽车走了。这个阔老板挺人情，硬要把常淑琴送到家门口。常淑琴挽留了他喝茶水。阔老板边朝常淑琴家走边说：
“我和黄局长是忘年之交，以后还要黄局长多关照……”
阔老板正乐着时，碰上了出门迎接母亲的迟书君。迟书君一眼把这个不速之客认得了，他就是上次准备强暴她的那个大老板。这时，迟书君两眼迸发出仇恨的目光瞅着他。
阔老板惊呆了，说话哆嗦：“你，你是……”
迟书君充满浩气回答：“我是黄局长的嫂子！”
“啊？！”阔老板顾不上进屋歇脚，转身心惊胆寒地开着车走了。这时，他双手握住方向盘琶琶发抖。
常淑琴回到家里，才感到筋疲力竭了，坐在凳子上两眼发痴。不管家里人问她什么皆不答。陈英把饭送到母亲跟前时，她的饥饿感顿时突发，大口大口地吃下了两碗饭才说：
“还是家里安全些……”说罢便进屋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常淑琴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来：
“昨天晚上那个阔老板翻车死了！”
“活该！恶有恶报！”
常淑琴出来拉着正在生气的迟书君：“……他死了，我们应该同情哪，你还咒他干嘛？再说，这里边我们也有一定责任。”
迟书君怒色未减：“我们与他无关，这种人死了十个当五双”。”
常淑琴依然担心：“可他是因为送我才出祸呀？”
陈英上前安慰着：“娘，不关事，不会连累我们的。饭都凉了，赶快吃吧。”
常淑琴直摇头：“娘不想吃……”
陈英更担心了：“娘，您是不是病了？”
“娘没有病，多半是太疲劳了。”常淑琴为了不让儿媳们担心，还是去了桌前。
迟书君见母亲满面寒色，便靠在身边劝道：“娘，您要注意身体呀，如果是有病的话得及早治疗。”
常淑琴的精神一下被两个孝顺笃实的儿媳邀发出来了，她强打起精神站起来，在屋子里踱着步笑道：“你们看……我哪点像有病的人？”
陈英也放心了，直催嫂子去看床上的胖小子。双母轮换吻着宝贝儿子，逗得他睁着小眼睛直笑，两妯娌也舒心地笑了。
过了两天，常淑琴始终放心不下住在医院里的孙子，天不觉晓她就揣着五十二块钱步行去了相隔二十多公里的县城里。好不容易才在县人民医院里找到了黄江的病房。这回她又大开了眼界：前来探望的尽是些县里、镇里的大干部，而且大都成百上千地甩钱给黄中。各种礼物琳琅满目，黄中乐得不可开交：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的儿子没有什么大事……”
常淑琴挤了进去，先去病床上看了看正在玩电子游戏的孙子，又顺手摸出仅有的五十块钱给江雪：“……一点小意思，看你给小江买点啥。”
江雪收下钱，没不顾母亲一眼，便和别的人说话去了。
黄中见了母亲，也表现着面子：“娘，你也辛苦了，中午去馆子就餐，下午我用车送你……”
“嗯。”常淑琴高兴地答应着。
正在这时，来了一高一矮一矮的两帅哥，常淑琴一眼就认出是那天晚上行窃的那两个强盗。常淑琴立即凑到黄中耳边小声说：
“中儿，那天晚上偷你家的就是这两个家伙……”
黄中笑道：“不会的，他们是质检干部，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人老眼花，别得罪了我的客人。”
两个帅哥从容不迫地直向常淑琴打招呼，那甜言蜜语使人难受。常淑琴瞪着他们不好吭声了。
中午，黄中带着一大群客人进了一家豪华餐厅，常淑琴乐滋滋地尾随其后。不大功夫，客人们都坐下了，常淑琴逛了逛始终没有找到安身之地。黄中过来对母亲说：
“娘，这里都是大人物，要谈公事，反正也坐不下了，你到对面那家去吃吧。”
“行。”常淑琴答应着去了对门的豆花店。她把身上仅有的两块盘缠钱消耗在这里了，便呆呆地等着，一直等到下午四点过筵席才散。一会儿，客人们像风卷灰尘似的全不见了。常淑琴又等了好长时间，眼看天已黑了，也不见儿子开车来接她，常淑琴只好又去医院，遭到了江雪的白眼：
“天快黑了，还不回去！”
黄江这回对奶奶要客气些，甩了一个烂梨给常淑琴说道：“吃梨吧，吃了快回家。”
常淑琴收下梨说了声：“你们多保重！”便匆匆离开了医院。
这时天已全黑了，夜黑得抻手不见掌。常淑琴踏上了通往家乡的公路，孤孤单单地迈着艰难的步子跄踉直往回赶。一会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不多功夫常淑琴的衣服全湿透了。这时，饥饿、寒冷和疲劳联手折磨着她，也不知摔倒了多少次，终于昏倒在公路上了。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似乎听到哭泣声。常淑琴吃力地睁开眼睛，朦胧可见两张熟悉的面孔：
“书君、陈英，是你们……”常淑琴说着，泪水涌了出来。
迟书君边哭边说：“娘，我们找得你好苦哟，您出走咋不给我们打招呼啊！”
陈英也啜泣着：“黄亮和哥也找你去了，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迟书君停止了哭泣：“娘，您到底干什么去了？”
常淑琴有气无力地把真相告诉了儿媳。
两妯娌怕母亲伤心，没不多嘴，都脱下自身的盖面衣服让母亲顶着，扶着老要缓缓往家走……等他们到家时，天已蒙蒙亮。这时黄为兄弟俩也回来了。迟书君和陈英把他俩叫到旁边，给了他们安慰母亲的策略。
开了年不久，菜农们的西红柿和茄子基本上买罢了，大家都在清点着自己的钞票，都兴奋得弯了腰。黄亮他们又赚了三万多块。这时，黄家上下心花怒放，黄为挑着一担西红柿从地里回来，又哼着了他最爱唱的歌《东方红》。这次，他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刺耳，大老远都能听见他清脆的嗓音。黄为把担子放在花园里，催家吃。黄大一直摆手：
“哎呀，不想吃了，吃够了。”
黄为给弟弟建议：“社里有好多人没有种西红柿，这一担就送给大家吃吧。”
“好。”这个字不知出自多少人的口。
于是，黄为挑着担儿挨家挨户地去恩赐。黄亮估计一担不够，又去摘了一担送给乡亲们。有的村民不好意思无尝占有兄弟俩的劳动成果，建议他们挑到学校去卖。黄亮送完西红柿后，又去地里摘了一担躬身去了学校。他没有收师生的钱，见人发了一个。孩子们啃着甜蜜蜜的西红柿高兴极了。黄亮在教室内外转了转，到外都是黄叔前黄叔后的喊叫声。这群乖觉的孩子多可爱呀，黄亮内心赞叹着。
夜里，黄为和黄亮在花园里呆了好几个时辰，不知在筹谋什么。已经半夜过了，还是迟书君和陈英催他们，兄弟俩才回家睡觉去了。
天还没有亮，黄亮不见了，陈英很纳闷，便翻身起床去哥哥家打听丈夫的下落。半路上，她碰上了嫂子，迟书君说黄为也不见了。两妯娌疑狐了，这样的可疑行动她俩还是头一次碰到，顿时对视着一阵发痴。两妯娌怕老人们知道了担心，各自都把心事埋在腹里，当母亲问的时候，只好共同搪塞了：可能是去落实菜种去了吧。
下午，一家人都没有心思干活了，早早在花园里盼着两兄弟发祥归来。一直等到天黑才见黄为他们说说笑笑往家奔。这时全家人都围了上去，常淑琴还不停地责怪：
“现在很乱，你们外出不打声招呼，真叫人揪心哪。”
迟书君问黄为：“你们到底哪儿去了？”
黄为回答很自然：“我们去做了一件好事。”
陈英想快见分晓也直催黄亮：“快说嘛，免得人心慌慌的。”
黄亮把事情的由来说了：“是这么回事，昨天我们去学校送西戏柿，发现孩子们的桌凳实在太破损，有的捆了又绑，有的钉了又贴……那桌凳还是摇摇晃晃的，不少孩子还把书放在膝盖上写字，这些孩子的确太可怜了。昨晚我和哥哥商量好的，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一百多套桌凳送给学校。就是这么一件小事……”
迟书君和陈英有同感：这是好事嘛，干嘛不告诉我们呢？
常淑琴和黄一之望着儿子直点头微笑。
只有黄大一觉得不公允：“办学校是镇镇府的事，你们这样值得吗？”
黄为说：“眼下镇里据说欠款五千多万，教师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哪能管好孩子们的事啊。”
黄亮也说：“为了孩子们，为了发展乡村教育事业，牺牲点个人利益没啥。再说，我们的钱也是靠党的好政策找的，富了不该忘本。我们不能让下一代再吃素质低的亏呀。”
常淑琴听了儿子的话信心百倍的：“对，以后让有文化的人去龙大这个初小生换了，免得他们老是胡作非为的。”
黄一之却垂头丧气的：“换他？谈何容易，人家还越爬越高。唉，现在是啥世道，真的少不得他吗？”
黄亮客观地说：“这是一种腐败现象。大家要相信，只要共产党在，这种现象长久不了的。”
一家人要花园里谈论了很久，大家越谈越开心，越谈越兴奋。
西红柿收获结束后，黄亮迅速去了永利村了解芹菜收获情况。这回他没有受责怪，竟然得到了菜农们的好评：
“全告你叫我们提前播种，要不准挨生意。”
“我们照你的办，还真获得了高产。”
黄亮询问道：“你们盘算了一下，是亏还是盈？”
回答是令人担忧的：“有的说赚了少数；有的说比种粮食强些；有的说还不如种敞篷小菜……”
黄亮问他们：“你们下半年还打算种不？”
“不种了。”这是大多数人的回答。
还有的要求黄亮：“以后继续指导我们吧，我们听你的指挥，不按镇的布置蛮干。”
“好吧。”黄亮答应着，离开了永利村。
在回家的路上，黄亮碰见了母亲正负着一背西红柿往街走。她见了儿子便说：
“我在地里选了些西红柿给黄江送去。”
“好，我帮您背吧。”
“这……”常淑琴怕儿子知道江雪家被盗的事，所以拒绝了，“不，我能行，到大公路乘车，你回去吧，地里的活儿还等着你哩。”
“好吧，我送你上车。”黄亮把母亲送上了车才回家。
常淑琴到了江雪家门口，屋里没人，估计江雪又打牌去了，她一直在门口等到中午过，江雪才不欢不喜地回来了。她一见到母亲和一大背西红柿就不高兴：
“怎么？卖不脱的背到我家来放？快背开，我这里不是杂货店。”
常淑琴说：“是刚从地里摘来的，新鲜得很，叫小江尝尝。”
“他早吃够了，不稀奇的东西，你快背去卖吧。”江雪说着开门进去了。
常淑琴呼哧着厚颜到屋里，呆了好大一阵才问江雪：“黄江的伤好了吗？”
“好了。”
“这就对了，叫他以后千万不要去惹祸了。”
“你怎么老癫了？明明是别人杀我儿子，怎么偏说我儿子去惹祸呢？”
“我是说他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就不会有事了。”
“谁是不三不四的？你别把我的儿子看得太坏了。”
“黄江是怎样的孩子你最清楚，平时要多加强教育才是啊。”
“难道我不会教育？你来当他妈吧！”
“你……”
正当两人辰枪舌战升级的时候，黄江回来了，他见了母亲就撒娇：“妈妈，再给我点钱吧。”
江雪给了儿子五百块钱，骇然说道：“你的家伙呢？好好带着，再也别让人欺负了。”
黄江呼啦撩起衣服，腰间亮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尖刀：“在这儿哩，哪个狗日的惹我的话，一定把他捅成肉泥！”
江雪直鼓劲：“对，往死里捅。”
常淑琴吓得心头发慌：“黄江，你千万不要乱来。”
江雪瞪了母亲一眼：“你说不来话就别说，叫啥乱来？叫自卫。”
黄江走后，常淑琴讳言了，呆了一阵，她趁江雪进屋收拾之机，把西红柿倒在了两个篮子里匆匆走了。
今年，黄亮的家庭计划被打破了，原本想增置家俱、电器的打算也只能搁置。现在他们的钱准备用来扩大再生产。竟管开支打紧了，一家人过得挺舒心的。这天，一家子都在花园里逗着刚学走路的黄成哩。这个时候，只有迟书君不在场。常淑琴过虑了，问黄为：
“书君哪里去了？”
“她看黄娟去了。现在快高考了，她总是放心不下女儿。”实际黄为也很担心，“黄娟这孩子实在太俭省了，要是身体真的垮了，怎么会有精力去对付考试啊。”
一会儿，迟书君回来了。看她那满面春风的样子，大家都和缓了。常淑琴确实很关心孙女：
“黄娟最近身体怎么样？”
“比以前好多了。还是多亏他二叔……”迟书君口飘花絮，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黄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常淑琴问道。
“他二叔经常去学校关心、鼓励黄娟，给的钱物实在太多了。”迟书君说着，摸出一千块钱来给黄亮，“这是你最近给她的……你留着吧，她说钱已经花不完了；又说钱放在学校不保险。昨晚又有不少盗贼洗劫了学生寝室，好多学生挨惨了，还算咱黄娟幸运。”
“大嫂，钱你留着吧，黄娟现在是需要钱的时候，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需要什么你就买什么吧。”黄亮涣然拒绝了。
黄为也说：“弟弟出了心的，你就暂时收下吧。”
回到家里后，黄为对妻子说：“你把那一千块钱借给我……”
迟书君没不吝啬。
黄为揣着钱匆匆出了门。
下午黄为回来了，他肩上还扛着一架婴儿车哩。黄为把婴儿车放在花园里，直往里喊：
“小黄成——快来赶车——”
陈英抱着儿子出来了，把黄成放在婴儿车里，推着小车绕着假山转。黄成乐呵呵地直挥小手。这时，全家人又来到花园逗黄成取乐。黄大一放下烟竿儿迈着稳健的步子推起小车来，还说：
“以后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了，你们好放心下地干活。”
黄成越来越乐，有时还做着怪动作戏大人，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不久，高考结束了，黄娟不负众望，考得了镇第一名的好成绩，被县重点中学录取了！消息一传开，别说黄家的那股高兴劲儿，不少乡亲也来庆贺，还有的带着礼品来哩：
“山沟里快飞出金凤凰啦！”大家欢呼着。
常淑琴激动得不可开交，想把这则好消息带给江雪，以便挽救鼓励黄江。她来到江雪家的时候，满桌饾丁还散发着浸脾味儿；陈书记、龙镇长和黄中早在吹牛了；江雪、应芬和她们的儿子一旁陪着帮腔。常淑琴到客厅里环顾，感到一切都很陌生。只有陈书记向她微微点了头之外，黄余的人视而不见，连摆龙门阵的声音也嘎然停止了。常淑琴把满腹的喜悦倾注了出来：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黄娟考上重点高中啦！”
“哈哈哈……”
“呵呵呵……”
“嘿嘿嘿……”
……
霍然，客厅里荡漾着不同频率的荒诞怪笑声，常淑琴也随之激动起来，又滔滔不绝地说开了：“真不简单，一个女孩子能考上镇第一名，能进重点学校，真为我们黄家争了光，大家是应该好好高兴高兴！哈哈哈……”常淑琴说罢，也跟着笑起来。
客厅里洋溢一阵笑声之后，很快变得阴森森的了。他们的太度都显得十分冷漠。过了一阵，众人围绕着考学校的事谈论开了，他们的话充满讥诮味儿：
龙大说：“现在考取了学校不是好事，毕业后不包分配，花钱受罪哩。”
黄中说：“读书没得用了，特别是男孩子，以后还不是打工仔。”
陈书记说：“女孩子姿色好就是本钱。现在有没有文化一个样，只要会编事。”
江雪说：“咱黄江读不得算了，早点给他找个工作。”
应芬说：“龙槐现在我都不想让他读了，有个小学文凭够了，他爸爸还是小学生哩。我们准备叫他早点学做生意，只要能抓钱就有出息，现在这个社会有奶就是娘。”
陈书记说：“要讲现实，现在的百万富翁有多少文化？就说龙镇长吧，一个初小生，大家看看多资格！”
龙大说：“你别说了，现在我是大学本科生了。”
“啊？比我的文凭还硬。”陈书龙大：“你那张文凭花了多少钱？”
“五千，你的呢？”
“两千……现在不怕刮风下雨罗。”
黄中拍了拍胸口：“现在研究生的文凭都能搞，看来我的文凭比你们高。”
黄江鬼祟着张嘴了：“读书真无聊，那个娼妇老师天天找我们的麻烦，我不想读了。”
江雪匡着黄江：“你还小，在学校里再混几年吧。就是将来你考上了大学我们也不想让你去读；你想想，将来毕业出来干个工作几百块钱一个月有什么了不起？”
龙槐也跟着瞎嚷嚷：“我也不想读了，跟爸爸学做生意。”
应芬哄着儿子：“你爸爸的生意你做不来，等你大一些再说吧。少读书也好，学斯文了找不倒大钱。”
常淑琴嗫嚅着好不容易才插上嘴来：“从长计着想还是读书好啊。”
“长计？黄局长是最考虑长远利益的。”龙大说着，诡密地凑到常淑琴耳边，“黄局长的钱这辈子也花不完，就是下辈黄江也富足了，难道这还考虑得不长远吗？”
江雪不知道龙大在说什么，瞪了他一眼，“你给土老婆儿谈啥？她懂什么？只晓得油盐酱醋柴！”
常淑琴看不惯这些不学无术之辈，又是箴言一通，但没有人听进去。
一会儿，黄江和龙槐进屋打电子游戏去了，几个大人物在那里海阔天空重沓地谈论着。常淑琴坐了一会儿，没人给她谈话，自己还想陈迹一番也淡心了，于是只好悄悄走了。
常淑琴怀着矛盾的心情回到家里。她首先去找了黄为：
“现在你的经济紧张，能供黄娟读高中吗？”
“娘，您放心，别说她读高中，就是读大学我也认。”黄为拍着胸口豪壮说道，“经济再困难也不能影响孩子的学习，就是讨口叫化我们也不会懈待黄娟。”
“有那么严重吗？”这话被挑着粪担儿路过的黄亮听见了，他卸下担子擦着额头上的汗说，“哥子经济困难，还有我这个当她二叔的，别的说不上，资助侄女读书怕不成问题吧。”
常淑琴终于微笑起来：“有你们这般雄心我就放心了。不过，听说将来不包分配呀，花了钱值得吗？”
黄亮安慰母亲：“娘，你放心，将来凭自己的力找工作，这是好兆头，是国家向前发展的唯一出路。现在好些地方凭资格、靠关系吃饭，造成庸人当道的腐败局面，给国家和人民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这种局面刻不容缓该扭转了。”
常淑琴还是不放心：“这些大道理我不懂，你们一定要为黄娟观火，使她真正成为有用的人哪。”
“娘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辜误黄娟的前程的。”黄为直向母亲表示。
八月三十一日，黄为把女儿送到了学校。他离开的时候语重心长对女儿说：
“黄娟哪，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取园爸爸没有圆的大学梦。”
黄娟下定了决心：“爸爸请放心，我一定取得好成绩向您们汇报。”
不久，听说陈书记调走了。有的说他去了畜牧局当局长；有的说他去了宣传部当部长……总而言之调走了，而且仍然担任着不小的官职。后来这件事黄大一也知道了，但他没不留恋之情了。
龙大被提升为镇党委书记，原来红光镇的镇长——和黄中要好的那个黄胖官、现在的县税务局局长，他来镇上当镇长。
有一天，龙书记特意通知黄亮去镇里，说是商讨大棚种植的有关事宜。黄亮忽忽赶到镇里，找到了在屋里正陪黄镇长打麻将的龙大。等了老半天龙大才出来召见黄亮，龙大重施贯技还是只有那么单一的口头禅：
“改革开放的形势越来越好，我们要积极响应党的改革开放号召，争取早日把镇的经济搞上去。今天找你来是研究大棚种西红柿的事。”
黄亮说：“大棚种西红柿技术要求更高，根据去年的种植情况调查，市场已经其饱和了。”
“没有，大棚种植西红柿很有发展前境，听说去年你们就获得了高效益。”龙大的样子还是胸有成竹的，“今年镇里决定在高峰村等几个大村大力推广西红柿种植。你不要保守，把经验全拿出来吧。”
“不要凭老壳热，还是调查一下市场再说吧。”
“唉，你不要太自私了，是不是怕别人撬了你的生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从我内心上讲巴不得种植户都赚钱，而且都比我好。你究竟去考察了市场没有？”
“不消考察了，对你们的了解就是很实在的考察。现在镇里已经规划下去了，好不容易又搞到了一点扶助款，现在大家的种植积极性很高，你千万不要当绊脚石。”
“龙书记，我给你说实话吧，种西红柿很担风险。除了技术要求高以外，它不能长途贩运，只好在近地销售，要是供过于求的话，那就惨了。”
“不会的，就是本地的需求量也大得很。西红柿是口食货，大人小孩都爱它，不愁销不出去呀。”
“你要慎重考虑，不能再吃种小黄瓜和芹菜的亏了。”
“谁说吃了亏？那些大棚基地还在，给我们镇增添了不少光彩。现在我们要不断扩大大棚种植，大搞科学种田，这是改革开放的要求，难道不对？”
“其实，搞大棚种植不错，这样能使菜农们从中学到一定的种植技术。但是，要合理规划，科学布局，不能盲目强制性种植。用资金扶持很好，但有限的钱要用在刀刃上；如果不看准市场，就等于用钱去毒害他们。”
“你言重了，看来你并不真正了解党的改革开放政策。搞新东西是要冒风险的，有时候还要付出代价，这点气魄都没有，怎么适就新形势呢？”
“龙书记，我还要奉劝你两句。让菜农逐步掌握种植技术、实行产业结构调整这个大方向中对的，但一定要给他们致富信息。你们整天在办公室里，不出去看看，连你们自己消息都很闭塞，怎么去指导那些素质不高的农民啊？你们不出门去调查，就应该动员种植户自己出去呀，盲目地瞎定框框，还不如他们自由发展。”
这时，黄镇长出来种悦地说道：“听说你是种植能手，这个……要好好干哪。”
龙大说：“他对大面积种西红柿想不通，你劝劝他两句吧。”
黄镇长拍着黄亮的肩缓颊说道：“这个……没问题，方向我们是看准了的；这个……你就放心去干吧。”
“可是……”
“别可是了。这个……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黄镇长打断龙大的话题结结巴巴地说：“这个……你弟弟黄局长和我有老交情，这个……这次大棚种植后，提升你为镇农技站站长，这个……把你的智慧都拿出来为镇造福吧。”
黄亮没有辩解的余地，离开了镇政府。他回到家的时候，有好多菜农在花园里等候着了，大家没有先谈种菜的话题，都丧着火炽般的脸在骂镇政府：
“干部换来换去的还是那邦人，难道真的找不出一个好干部？”
“我看那们的官帽多半是用钱买的，要不会坐得那样稳当吗？”
“……受不了，今年的两上交人平又增加了四十块。”
“……种不起啊，我准备把地方还集体。”
……
菜农们谈了好大一阵，黄亮劝道：“眼下大家什么都不管，专心把自己的大棚种植搞好。现在有很多农户经济较困难，大家要帮他们一把，动员他们搞大棚种植吧。没有资金的可以互相借一借，我可以挤两万块钱出来扶持新种植户。”
在场的人同意了黄亮的意见。
黄亮很兴奋：“大家就来个一帮一吧，好不好？”
“好！”菜农们的声音很宏亮。
“不过，今年我们不能种植西红柿了。”黄亮明确告诉大家，“现在镇里要大面积种植西红柿，我们让步吧，选种其它蔬菜，好让兄弟菜农也有效益。”
“我们种植什么？”不少菜农很担心。
黄亮说：“大家不要急，等我出去考察一下再说吧。”
一阵日子后，黄亮考察回来了，他亟亟向菜农通报着信息：“今年可以种大棚苦瓜，也可以种少量小黄瓜。通过多方面的调查证明，苦瓜在大城市供不应求，而且好贮藏、好运输，而且价钱也不错，估计种苦瓜能带来效益。”
菜农们响应着，很快的，一帮一种植活动开展起来。黄为兄弟俩没有先忙自己的活儿，带着迟书君和陈英选帮几户生手搭好了棚架，播了种后再回家耕作。
黄大一也实在够累了，整天推着小曾孙在花园里转。由于劳累过度老人终于病倒了。而且这回的病比以往更凶，除了剧烈地咳嗽之外，还有胸闷、心悸等并发症。黄为兄弟绑好了担架，硬要送爷爷去医院看医生。黄大一坚定地拒绝了：
“我已经够了。现在该死了，看到你们能有今天，我死也闭眼了。”
大家都说不服老人，迟书君想了个办法，于是给母亲商量：“娘，你去街上提点猪肺回来炖铁树，顺便带点止咳糖浆，爷爷每次吃这些药挺灵的；我去合作医疗站找王医生来。”
常淑琴一路小跑到了街上，她汲汲先到市场买了几斤猪肺，又到药店去买止咳糖浆。糟糕：走匆忙了钱没带够……她转身正碰上江雪给儿子买补药，常淑琴乐了：
“江雪，你爷爷病了，我想买点止咳糖浆，可是钱不够，你借几块钱给我吧。”
“爷爷病了？”江雪获悉不以为然，“那么大的岁数了早该死了，大惊小怪的干啥？”
“你这是什么话？”常淑琴耐着性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黄亮怕产业结构不合理引起市场畸形竞争，第二天又匆匆登程去了红光镇。这里的芹菜种植确实已成规模。放眼看去，见菜农们都在忙于修整次弟的棚架，准备播种了。黄亮找到了负责芹菜种植的技术员，太凑巧了，原来技术员是上回他在羽绒厂碰见的落聘那个电脑专业毕业的大专生。据说也姓黄，他自然对黄亮就更热情了。黄亮首先谈了自己的打算和看法，黄技术员很爽快：
“种芹菜好，经济效益高，你们可以种植。”
黄亮确实坦然：“我们想发展二十来亩，会不会影响你们的收入？”
“不会的，现在大城市供不应求，”黄技术员说，“你们要种植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提供种子。”
“那太谢谢你了！”黄亮紧紧握住黄技术员的手，“以后我们会好好报答你的。”
“不用报答了，大家都是同命相连。”
“羽绒厂把你辞了，你没不去另外找工作？”
“去了好几处，但都是假场合，没有特殊关系，找合适的工作难哪。”
“我也有同感。主要是现在有的地方太腐败了，有少数地方还是恶人当道。”
“你说对了，我们只好不惹他们。现在搞点种植业，还很舒心的；不过也有烦恼，有些当官的不但不扶持，反面常来指手划脚的乱干涉，乱布局。”
“是啊，现在个别当官的整天只晓得吃喝玩乐，产业结构调整还得自己去探索、布局，这些官有什么用？全是吸血鬼。”
“你说得在理。现在农民的素质普遍偏低，不懂市场经济，更不懂宏观调控，很容易盲目从事的。在这节骨眼上，多么需要有人引导啊。有的领导当麦门冬不说，还电闪雷鸣般地乱开发，做面子保官帽……你想想，农村经济能发展吗？”
黄亮和黄技术员说话是那么投机，他们俩就当前的形势摆谈了一两个时辰才散了。黄亮走的时候，黄技术员还送了他一背芹菜种子，并敷陈了种植技术。
黄亮回家后，立即召开了一个小型的种植会议，精心把芹菜的种植技术传给了菜农们，各户头都得到了所需的芹菜种子。
第二天，黄亮吩咐黄为和迟书君按照技术要求播芹菜种子，自己去了镇里。他首先找了龙大：
“龙镇长，今年搞大棚小黄瓜种植可能要栽……”
龙大和另一个干部边玩牌边说：“你有什么依据？”
黄亮定论：“今年种植大棚小黄瓜的特别多，可能要抵夸市场。”
龙大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手里的牌说得很陈腐：“不会的，全国十多亿张嘴巴，你想想要吞多少条小黄瓜？”
“你能销售到全国各地？能保证每人都吃上你种的小黄瓜吗？龙镇长，我建议还是改种其他蔬菜吧。”
“不不不，镇里拨的款已经到位了。”龙大早已风闻定舵，“已经明摆在眼前的路子不走，何必去冒险探索新路子呢？”
黄亮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你不调整产业布局，是要失败的。”
“你看看，战火还没有打响就当逃兵了。”龙大又说着脑子里熟溜溜的几句话，“搞改革开放，就是要大胆，要有信心和决心。你不要再说了，失败了不要你负责，失败是成功之母嘛，你明天快去民富村指导。”
黄亮说不服龙大，犯愁离开了。
第二天，黄亮去了民富村，洽巧到了他岳父所在的社。黄亮先给岳父说了：
“爸，不种小黄瓜，改种芹菜。”
买油大伯照了女婿的意思，开始搭棚种芹菜。村民们在黄亮的指导下，经过三天的努力，大棚小黄瓜种植已初具规模。
陈书记和龙镇长也非常关心，带着镇里一班人下来视察种植进展情况。他们一下车就各自讹传了一通，又快速转了一圈，便去堰塘边钓鱼去了。中午，他们在村去书家就餐，龙大也邀了黄亮去吃饭，黄亮没有去，在岳父家吃了一顿便饭。下午，已经四点过了，村支书家里的酬酢声依然此起彼伏。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干部们才出来转了一圈。当龙大发现买油老头准备种芹菜时，显得很不高兴，居然发起酒疯来：
“喂，这，这是谁家在乱搞？为，为什么不服从领导安排？”
买油老头站出来说：“是我家的。大家都种小黄瓜，我想芹菜试试，免得和别人抢市场。”
“不行！”龙大把手一挥放恣起来：“你这样搞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使整个种什示范区不美观。……赶改种小黄瓜。”
“我就种芹菜，原本我都没有种小黄瓜的打算，所以没有领那份补助款。”买油老头说着，继续忙碌起他的活儿来。
龙大吼起来：“你这个刁民，还敢乱方寸？如果不改种……我把大棚给你拆了！不响应党的改革开放政策，抓去派出所拘留。”
这时，陈书记过来了，帮着劝买油老头：“叫你改种你就改种吧，你这样干会影响镇的整体形象。”
“这话说得不妥吧，这是我叫他种的，他是我岳父。”黄亮过来说道，“如果种芹菜有了效益，不但不会影响镇的形象，还会给镇这个面子增辉添彩。搞经济是一套较复杂的科学，这并不能靠做面子实现。”
陈书记又劝黄亮：“关键这里是示范区，对群众要有典型的指导作用，搞得五花八门的人家到底学什么呢？将来到这里参观的人也不少，你这点摆眼儿在这里，人家不笑话才怪哩。”
黄亮也火了：“无论如何不能拨掉……要拨的话你们先把我头上的毛发拨下来吧。”
龙大见黄亮坚定，便打起和牌来。他凑到黄亮身边耳语着：
“算了，看在他是你岳父的份上，就让它留着吧。不过，其他的大棚你要特别注意建造质量，首先要以美观大方为主。”
黄亮说：“我把好的质量关，不过和你的标准不一样。我的质量要求是牢固，要经得起风吹雨打。”
陈书记上前调解：“把大棚搞得既美观又坚固牢实吧。”
龙大将起军来：“你是改革开放的带头人，相信你是一定能完成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的。”
官员们吐着浓浓的醇香，到处去舒活了一下筋骨，偏偏倒倒地走了。黄为还听见龙大说了这么一句话：
“今天晚上给黄所长送行……看来喝不得啰。”
龙大对黄亮这个提示，昔日的兄弟之情又浓浓地产生。现在，黄亮心中的阴影淡化了，回到家里，他还是把黄中调走的消息告诉了家里人，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现在三弟调到县财政局当局长，这是很光荣的事。他好歹还是我们黄家的第一个伟人，别人都为他送行，我们也应该简单表示一下才够礼节。”
常淑琴和黄一之同意了黄亮的意见。黄大一不置可否，当着没有听见，照常抽着叶子烟。
陈英乐呵呵地逗着小黄成，后来，还是废然表了个态：“人是有感情的，我们对他们真心，不管他们怎么看待。”
为了化解家庭矛盾，常淑琴决定派黄亮去当代表，黄亮乐意接受了。
第二天，黄亮带了一千块钱，匆匆赶到了镇财政所。这时黄中正准备登车了。送行的人纷纷至沓而来。黄亮忙招呼着弟弟，并约他到避静的地方谈起来：
“弟呀，现在你升官了，我们全家人派我来祝贺你。”
“一家人嘛，还客气什么？再说，我会经常回故里看望大家的。”
“你一定要好好工作，千万不要忘了从前。”
“当然……我还常记得小时候我生日偷麦子换面吃的事哩。”
“嗯，现在你的地位变了，经济条条件也不错，千万不要忘了党和国家，不要忘了人民郡众，要实实在在地办共产党的干部该办的事。”
“这就不用你说了，我年年被评为先进，这就可以体现我这个人了。”
“总之，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
“还不快点，人家在等你了。”江雪拉着黄江过来催着，“你们有什么好摆的？别把时间耽搁了。”
江雪的白眼黄亮没有往心里去，高风范摸出一千块钱塞给黄中：“你走得仓促，我们没有准备礼物，这点小意思代表我们黄家的心意。”
黄中半推半就的，黄江纵过来却不客气了，抢过他二叔手里的钱，还说：“你不要……我要！”
江雪笑了一下把黄中牵走了。
这时陈书记和龙镇长也来了。陈书记说：
“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了，关键时刻你要多照看啰。”
“没关系，”黄中和陈书记比肩耳语，“这个镇没什么干的意思，你也要设法调走。”
“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嘛。”龙大凑过来附和着，“不见棺材不掉泪，也不能见了棺材才掉泪呀。”
“有水平。”黄中额手称庆，“看来这些年来你在官场上学到了不少。”
“哎，你怎么不把江雪和黄江带上去呢？”陈书记问道。
“他们不想上去呀，一个说不习惯；一个说要在这里读书。其实这些都是借口。”说着，黄中又兴奋了，“其实他们不上去也好，婆婆妈妈的有时会误事。我不多日子回来探一次，也好亲候你呀。”
陈书记笑了。
龙大还在空担心：“这样你儿子更不好管呀。”
黄中说得很肤泛：“顺其自然吧。”
黄亮插不上嘴，悄悄走了。
黄中悄声对陈书记和龙镇长说：“对于我们黄家的问题，他们住在农村，你们不要对他们特殊了，这样影响不好，会因小失大的。”
“哈哈哈！”龙大笑道，“怕什么？我的亲戚全粘了我的光，没人闹得翻，有权不使过期作费。”
“有的问题你不懂。群众基础很重要，上下的印象好，就不怕共产党的运动了。”黄中的确很老练，“我们搞经济工作的给你们不同。如果在政界上太打眼了，人家会说你有关系网，到时候先开刀的就是我们这号人。”
“噢，我这才明白了你的意图。”陈书记又夸起来，“你的文化高，还真比我们老奸。”
他们三人嘻嘻哈哈地阿谀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分手了。黄亮想再给弟弟说几句话，受人烦扰也没机会了，黄中已登上了小车。黄亮刚要转身走，便被江雪叫住了：
“……快，快去帮我找黄江，他拿着一千块钱又去赌了！”
黄亮行动敏捷，不容分晓一口气找了好几家赌场，最后在场口的一家赌场里发现了黄江。他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抓住了这个小地痞，吓得那些大赌棍一万两万的直把钞票往垃圾桶里藏。黄亮也不妨说了两句：
“你们越搞越大了，难道靠赌搏为生？还是收起来干正经事吧。”
赌棍们的惊吓过去了，又继续赌起来。那个矮贩子还和黄亮对峙：
“你别狗咬耗子管闲事……你弟弟已经调走了，我还怕你么？”
黄亮没有理睬他们，只是把黄江拖出了赌场。这时，江雪也赶到了。黄江摸出二千五百块钱给母亲。江雪点点数满脸妃色，笑道：
“儿子，你真有用，一下子就赢了一千五百块，哈哈哈……”
黄江也不住提劲：“当然嘛，我是啥级别？”
江雪拉着儿子边走边说：“走，妈给你买好东西去。”
黄江不肯：“妈，我想再去赢点……”
江雪劝着儿子：“不忙嘛，等手气好了再去。”
两娘母说着，很快走远了。黄亮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阵难受。
这时，一群农村青年男女直往赌场里涌，从他们的说笑声中，就知道全是胜者：
“头场我赢了两千多，当在农村干一年了。”一个少妇说。
“嗯，那天我赢了三千多，比在家喂猪强多了。”一个青年小伙子说。
这些人嬉闹着，争先恐后地又钻进了赌场。黄亮没不去管闲事，便转身走了。他正忙着赶路时，旁边的一家私人住宅门口有个少妇在招呼他：
“哥子，来帮个忙。”
黄亮迅速奔了过去，原来是阳女士在那里朝他微笑。阳女士把黄亮带进屋里，喔哟，里面还真像开妇女大会一样，这些女人都不是凡庸之辈。这时，还有几个精心打扮的肥硕少妇把黄亮转起来，动手动脚的。结果，黄亮还是被阳女士领进了一单人房间。阳女士边脱衣服边说：
“帮助我一下吧，五十块钱一次，随便你玩……”
“你要干什么？”
“上床啊。”
“你真卑鄙！”
“我输来套起了，差人家万多块。……现在大行大市的，你还怕笑么？”
“你还是自己尊重自己吧，难道农村会饿死人？”
“农村？搞农来什么时候能还清账？”
“你还是务正业吧，这样下去没有好结果。今天你找错人了！”黄亮边说边走。
阳女士急了，赤条条地把黄亮拦住，求道：“那就十块钱吧，十块钱有没有？要不，就五块钱……我够惨的，染上病来大舞厅不要我了，只好往旮旯里躲，现在生活都成困难了。”
阳女士不住降价，黄亮瞪了她一眼，甩了五十块钱给她，排除了下面少妇的纠缠，匆匆离开了这恶浊的地方。黄亮回到家里，给妻子诉说了见闻。陈英见丈夫实在太闷郁，于是安慰道：
“你的心要放宽点，你能扭转乾坤么？你别被眼前的腐败现象压塌了，你千万要挺住，乡亲们还等着你呀。”陈英说着，把小黄成放在在了丈夫怀中，让他取乐。
黄亮的精神没有崩溃，继续屣行着致富带头人的职责。他除了经管好本地的大棚种植以外，还穿梭去外地指导。
在黄亮的努力下，芹菜丰收了。年初，他们的芹菜在大城市站稳了市场。收获结束后，菜农们的腰包又变得胀鼓鼓的了。这一次，黄亮一家又赚了两万多块。黄亮捏着一大把票子乐了，硬要呈献一万块给哥哥。黄为拒绝了：
“这钱我不要，全是你的血汗凝聚的，我怎么好意思呢？”
常淑琴也劝黄为：“你收下吧，留着将来好供小娟读大学。”
迟书君也不同意母亲的观点：“现在我们家的经济不成什么大问题，弟弟精明，钱就留着扩大再生产吧。”
黄亮说：“我已经有两三万的资本了，扩大再生产不成问题。这点钱你们拿着，改善生活吧，不要再过得寒酸了。”
他们争执了好久，最后黄为纨了个结：“我看这样吧，就算我帮你做小工，给三千元就足够了。”
两兄弟一直僵持着，最后黄亮给了哥哥五千元。这个时候，黄亮又在大胆畅想：
“我现在还有三万多块，用一万搞房屋装修，留两万多搞再生产。”
黄亮的计划得到了父母的支持。
黄亮没有及时装修房子，便匆匆去了小黄瓜种植基地。首先来报喜的是岳父：
“亮娃子，全靠你啰，我的芹菜赚了一万多块。”
黄亮听了很高兴，便急速去了小黄瓜种植基地，这里的火药味够浓了：
“你把我们害惨啰，没有一个赚钱的。”
“上面又是参观又是录像，现在咋不来啦？”
“祖辈子不听他们瞎指挥了。”
“政府管……还不如我们自生自灭。”
……
今天，菜农们对黄亮也毫不崇尚了，涨着难看的脸色没有语言。黄亮给他们分析了失败的原因后，才化解了相互之间的隔阂。
菜农们终于可以闲下来喘口气了。可大家也顾不上休息，争先恐后地来给黄亮装修房子。黄亮慎重地告诉大家：
“现在我们开始富了，可不要忘了国家，千万不要忘了安时足额纳税呀。”
黄为也说：“我家每年都提前纳税，这件大事要留意。”
很多菜农都说：
“我没有忘……”
“我还多交了哩。”
“没有党的好政策，就没有我们今天，我们怎么会忘呢？”
……
黄亮不住肯定：“对，就是要当一个社会主义的好公民，每时每刻都要把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经过十多天的努力，黄亮家楼房的外装修竣工了。风烛残年的黄大一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目睹着这漂亮的大厦，乐得合不上嘴了：
“真好，真好，比城市的房子还漂亮！”
“爷爷，这还不够哩。”黄亮坐在他爷爷身边说道，“现在单从外表看可以了，但内容不丰富，等明年赚了钱，再买点高档家俱、电器之类的，到时候真正让您老人家过上好日子。”
“够了，够了，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今天实现了。”黄大一抽着叶子烟说道，“你看，现在环境好了，我也精神了，看样子硬是要长命百岁呀。”
“祝您老人家健康长寿。”陈英抱着孩子，在花园里一边赏花一边说，“您能够长寿是我们黄家的福气啊。”
黄大一很乐观地说：“人老了，会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的，你们不闲弃吗？”
陈英挺通情达理的，举着儿子说：“爷爷，你放心吧，我们永远不会闲弃您的。如果我们懈待您，将来这个小家伙也会懈待我们的，这样恶性循环下去，还有啥幸家庭？”
黄亮会意地望着妻子笑了。
今天恰巧是星期天，黄娟欢蹦活跳地过来，不停地称赞着她二叔。
黄亮看着健康成长的黄娟，又想起了风传不可救药的黄江。他经常为侄子提心吊胆的，今天他的情绪更暴露了，便向侄女打听着侄子的近况：
“最近黄江的情况你知道吗？”
“详情不清楚，不过他和龙槐在镇上是禀禀有名的。”
“现在他们都改好了？”
“改好啥？有名的恶霸。镇上大人小孩都怕他们。”
黄亮听了非常生气，便进屋里找母亲：“娘，听说黄江越来越不像话了，您是长辈，去劝劝他看有没有效果。”
常淑琴摇着头说：“不行啊，这个小子犟得很，看来没人治服得了。”
“这样发展下去将来是极大祸患，我们要尽最大的努力去挽救他。”黄亮说着欲走。
常淑琴把黄亮拖住：“算了，还是我去好说话些。”
常淑琴雷厉风行去了街上，好不容易在赌场里找到了江雪。常淑琴呆滞在旁边观战，一直等到江雪把钱输光了才离开了赌场。常淑琴跟在江雪后面也被骂了：
“就是怪你这个霉冬瓜，害得我输了好几百块！”
“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又没有摸你的牌，你的运气不好咋怪起老娘来？”
“不怪你？你守着我干什么？”
“我是来找黄江的，听说他越来越不像话了。”
“谁嚼吞？黄江才有用哩，昨天就赢了几千块，哪个能比上他？”
“难道他没有去读书？”
“读书？现在读书有啥用？不包分配，哪个肯睁着眼睛去跳岩？”
“你要好好管教他，要不会越来越飞的。”
“飞？我巴不得他飞起来哩，能飞上北京最好了。”
两娘母顶着嘴，不知不觉地到了黄中家门口。当雪进门后咚一声把门关死了，吓得常淑琴发毛。常淑琴呆了一两个时辰，也不见江雪开门，只好走了。这时，她又遍地去找黄江，始终没有找到，原来黄江早跑回家了，正在给母亲表功哩：
“今天我们胜利了！”
“乖儿子，你赢子好多？能不能把妈妈输的顶过？”江雪眼睛亮起来，边说边凑到儿子身边，“快把钱摸出来让妈妈数一数。”
黄江躲避着，羞答答地一时不摸荷包。江雪实在等不及了，直催道：“快点摸出来，妈妈给你存着，以后你要什么妈妈给你买什么。”
黄江又呆了一阵，才从荷包里摸出一个葡萄状的东西来，还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珍珠！”
“什么？给你取本的一千块钱你买珍珠啦？给妈看看，多半是假的。”江雪更急了。
“真得很。”黄江说着，把圆东西递过去了。
江雪捏了捏，见上面还带着鲜血，吓惨了，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乳头。”黄江说实话了，“舞厅里那个江姑娘的乳头，我和龙槐都花了一千块钱，一人一个……”
“你们疯了，怎么去革人家……”江雪更生气了，“你这个混丈，哪有这个玩法？”
“我们不会大人的……这样还挺好玩的。”黄江还很自信地怪谲。
“人家不找你才怪哩。”江雪扯着黄江的耳朵，“你就等人家找你算账吧。”
“不会的，她乐意我们这样玩。”
“撒谎！”江雪轻轻扇了儿子一耳光。
黄江捂着脸说：“真是她乐意的。这个江姑娘染上了性病和毒瘾，没有顾她了，穷提丁当响，怪可怜的，还说这样才能退出脏地方……”
江雪这才放下心来，估息着儿子：“以后不许这们玩了。对那些女人，你还是要温柔些，你还小，少去那种场所。”
“妈妈，你今天输了多少？快给我本钱吧，我去帮你赢回来。这几天我的手气好。”黄江不住催着母亲。
江雪爽快地给了黄江一千块钱，嘱咐道：“不能再把钱给臭女人了，懂吗？”
“知道了！”黄江答应着，冲出了门。
常淑琴在街上找了几圈不见黄江，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去了。
一晃，种大棚蔬菜的季节又快到了，黄亮早早把市场信息动态考虑了。由于缺乏科学布局和资料，很容易导致种植失败。所以，种植户们不敢轻举妄动，都在等候着黄亮下断张。黄亮没信哄传，经过科学分析论证后，认为种芹菜的规模要缩小，应该改种其他作物，初步决定种植茄子西红柿，并很快地给大伙儿传播了种植技术。
正在这时，龙大又开着小车下乡来，给黄亮出了难题：“听说去年你们种芹菜赚了大钱，今年镇里准备大量种植芹菜。”
黄亮越言道：“不行啊，据我所知，外县种芹菜的大力发展起来了，我们还是改种其他作物吧。”
“不行，你这样打一枪换一炮的，菜农们受不了。你毫不保守地把这项技术传给大家吧。”龙大要求道。
“我不是不传授，怕误导别人。”黄亮的观点很鲜明，“现在我都要改种了，不如叫大家按我的意图办吧。”
“这样不好，现在永利等好几个大村，都在开始搭棚种芹菜了，我们要趁这股东风，把群从的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龙大拍着黄亮的肩还是那句老话，“还是请你去指导，镇里是不会亏待你的。”
“龙镇长你应该立即去制止他们，这样盲目种植是会吃亏的。”黄亮劝道，“如果你不好开口的话，我去劝他们。”
“你千万不要去泼冷水，难得群众有这股种植热情。”龙大慎重地鼓舌，“像去年那样，你只管传授技术，其他你啥也不管。告诉你吧，镇里又动用了不少合作基金会的资金扶持他们，你千万要使这笔款子发挥效益。”
“我没有这个能力，你去找孙悟空吧。”黄亮充满豪气果敢说道，“龙镇长，不能把种植业当儿媳，要认真调查、分析和引导。要注意可持续发展。比如，办好肉联厂促进生猪发展；办好羽绒厂促进家禽养殖……这些都是很好的门路。作为镇的领导干部应从这些方面多动脑子。”
“你别提了，现在肉联厂已经卖了，人家连厂带人都牵到自贡市去了；羽绒厂呢，看样子也快倒闭了，产品刚冲出国门，就被堵塞了。我们的确无能为力，就说羽绒厂吧，现在已经亏损五百多万，镇里投资发展养鸭业还不算。像这样下去，谁来当领导都无法伸腰。我们镇现在欠款近五千万，现在唯一的收入大户就是民的两上交。如果不把农民搞富，两上交一喊黄，那我们镇就会瘫痪的。”
“既然你有这份担心，那就应该为农民着想，踏踏实实地把老百姓引向致富路。”黄亮诚恳说道，“我建议你们少坐办公室，多出去走走，多制定些切实可行的致富措施，有的放失地引导农民致富。”
龙大不住提劲：“我们已经出去考察了好多地方，就连国外都去了，经验丰富得很，已经具备了一套完美的领导方法和丰富的理认知识……”
黄亮也不客气了：“最近我在有关资料上看到了一则新闻，叫‘宏观调控’，你的知识渊博，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龙大拍了一下脑门说出话来令人齿冷：“嘿，就是要到处立红旗，插得不见空隙……我们不是在树立红旗吗？”
“哈哈哈……”黄亮笑道，“你太荒唐了！告诉你吧，宏观调控简单说来是在很大的范围内要合理布局。”
龙大也不甘示弱，悍然说道：“这些大道理难道我还比你差？”
黄亮说：“就承认你懂，也该按这个规矩去操作啊。”
“你别担心了，为了早日让农民致富，我没有睡好一夜觉，没有吃好一顿饭。”龙大表现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镇里现在已经下了很大决心，决定大力发展种植业，希望你一定支持。”
“你的意思同意按我的主张搞？”黄亮也拍胸口了，“我叫他们种市场上供不应求的蔬菜，你有意见吗？”
“不行啊，今年必须种芹菜。”龙大固持已见，“搞老明堂，一是群众容易接受；二是县领导知道了我们的种植规划。咱不让领导和群众失望。”
“这样的话，我无法保证经济效益了。”黄亮推却道，“你还是找别人指导吧。”
“不行，这是县指名点了你的，你不要辜负上级对你的希望。”龙大劝道，“你的先进事迹惊动了县里，说不定你这次真的被提拔。”
“我是干实实在在的事的，不为升官发财。这……”
“不要这、那的，就这样定了，你近快去永利村指导吧。”龙刚愎说着，上小车逃了。
黄亮无可奈何，考虑群众的利益也只好去了永利村。为了提高效益，黄亮决定提出半个月下种，并向菜农们摊了底：
“今年种植芹菜是很容易亏本的，只有提早占领市场，看能否有一定效益。”
不少菜农都了解黄亮的情况，封好话的自然也不少：“你真是一个致富带头人，去年就把民富村搞富了。”
“你们别挖苦我了。”黄亮负疚实事求实地说，“去年民富村确实栽了，但我已经尽到了最大努力……”
“你别太谦虚了，报纸上还报道了你的先进事迹哩。”一个村民拿出一张报纸来，一字一句地念着：
……在镇党委和政府的正确领导下，民富村去年种大棚小黄瓜喜获丰收，每户纯收入都在一万元以上。技术指导员黄亮，每天奔波在田间地头为菜农排忧解难……
黄亮抢过报纸一看，县的小报上确实赫然报道着所谓镇的先进事迹。这是，他感到一阵脸红，心里怪不是滋味。
永利村的播种工作结束后，黄亮并迅速返乡指导西红柿和茄子种植。他考虑到西红柿病害多技术复杂，因此号召菜农民们少种西红柿多种茄子。今年，黄亮家的种植规模比哪年都大，他以西红柿为主。
这一阵，累得黄为和迟书君喘不过气来，父母亲也来帮忙，就连黄大一也到地边帮着撑竹竿、拉薄膜。快到中午的时候，黄亮简单地交代了一番朝街上去了。他考虑到农药之类的得及早购回，以免急需时缺装。黄亮先到了镇农技站，见没人上班，又到镇政府办公室找龙大，工作兵还是那句老话：龙镇厂不在舞厅就在酒楼。已经中午过了，黄亮估计龙大他们准在酒店里，于是便挨家寻访，不费功夫就在大街上的一家酒店里找到了他们。一甘旨丰盛的雅座间里，龙大和陈书记陪着上回调戏迟书君的那个阔老板在酬酢。黄亮为了不打扰他们的雅性，便叫了点饭菜在外面慢慢地吃着等他们。雅座间里的喧哗声抑扬钝锉：
“哈哈哈！全国各地我只有新疆没不去了，今年准备去一趟。”龙大说。
“我只不海南岛没有去了。”陈书记说。
“工和结束后，我准备带你们到外国去玩。”胖老板说。
“也好，我们去过新加坡，现在希望去一趟泰国、缅甸，顺便做点生意。”龙大苟同着。
“我想去一趟俄罗斯。”陈书记也做着酣梦。
在一阵笑声之后，就只听见故意压低的声音了：“给你们每人十万……要不是你们，我怎么能从合作基金会提到巨款呢？”
……
黄亮早已吃完饭，又移到雅座门口的凳子上坐了一两个时辰，三人才醉熏熏地出来。黄亮马上迎上去问道：
“陈书记，龙镇长，农技站今天上不上班？”
“要哇。”龙大问，“你到农技站干什么？”
“买点农药。”
“好哇，你工作很极积嘛。”龙大误认为黄亮是买有关小黄瓜的农药，所以也挺热情的，说道，“你去吧，现在已经上班了。”
黄亮迅速赶到了镇农技站。这时门半掩着，黄亮进去了，只见工商所长的胖妈在打瞌睡，于是他高声喊道：
“老人家，我买农药！”
胖大妈睁开眼睛揉着，打着呵欠说道：“卖农药的不在，你改天来吧。”
黄亮很纳闷：“你们这里原来很多人，现在怎么就你一个人？是不是精简了？”
“没有，他们帮镇长书记经商去了。”胖大妈挥了挥手建议道，“你还是到县里去买吧，要不，你去找龙厂长吧，他在做农药生意。”
黄亮一听，很扫兴地走了。他到羽绒厂去打听，说龙厂长刚被龙书记叫去了。于是黄亮又匆忙赶到龙大家里，果然碰上了他们父子俩在桌子旁像下棋一样在哼唧：
“你们厂需要包装一下，再贷三百万给你。”龙大对他父亲说。
“好嘛，回扣咱俩爷子平分。”龙二爷给儿子承诺着。
黄亮毫无顾忌地进去了：“龙厂长，听说你在做农药生意，我想照付你买点。”
“买多少？”龙二爷问。
“不多，就几瓶吧。”
“哎呀，你去生资门市部买吧。”龙二爷推辞了，“我哪有精力做农药生意呀？”
黄亮到了生资门市部，那门外早已人声哄然：
“你们卖的除草济是假的。”
“你们的乐果不行，打不死蚜虫。”
……
黄亮一听，不敢在这里买了，他便一趟乘车去了县城，还费了好大功夫才买到了自己需要的农药。这时，黄亮挂虑着黄中，便不由自主地去了县财政局，想了解了解弟弟的情况。他进了局长室，见弟弟不在里面，只有两三个工作员在忙着写材料。黄亮还没有开口，别人早发话了：
“你找谁？”
“找我弟弟黄中。”
“哎呀，你是黄局长的哥哥啊，请坐。”
“今天下午能见到我弟弟吗？”
“恐怕不行，有个企业老板找他去了。”
“那我就不等他了……”
“坐一会儿喝了茶再走吧。你弟弟真不简单，比原来的局长好多了。”
“什么？我弟弟才调来不久，就做出成绩啦？”
“可不是吗，他一上来我们的财政补贴就到位了，每个月能多领九十多块哩。”
“噢，他还真体贴你们的。”
“你弟弟很有编方，给县里的好多干部打得火热。”
“我希望他能办实事。”
“不错，是个找钱的能手。”
……
大家的话谈得差不多了，黄亮才离开了财政局。他在大街上的时候，远远地瞧见弟弟和一批腆着肚子的大面人物从大酒店里出来，黄亮还识认林浩。黄亮见他们讲得正欢，没不去打扰，便匆匆往车站赶。这时也免不了见异思迁：弟弟的声誉该不会是沽名所得吧。
不久，在黄亮他们的努力下，茄子和西红柿都上市了。市场价格很不错，一派丰收景象等待着菜农们。黄为兄弟俩的心想到一块儿了：准备选些优质的西红柿先送给黄江尝尝。他们摘了半背又红又圆西红柿叫母亲给江雪送去。
常淑琴来到江雪家时，正碰上江雪在哭泣，她额头上还缠着纱布。常淑琴赶紧上前告慰：
“你怎么啦？是谁欺负你？”
江雪哭了一阵说：“是黄江这个短命的……”
“他怎么欺负在母亲头上了，真是不像话。”
“最近他输了好几万，天天逼我拿钱，闲我给少了便用碗砸我。”
“这个孩子，要好好管教了。”
“没有办法呀，谁能说服他呢？”
“我找他去……”
常淑琴刚出门，龙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喊道：“黄江被人杀了！”
一听这个震惊的消息，江雪顾不上伤心拉着龙槐跑了。大街上，在一家赌场门口，黄江直挺挺地倒在血泊中。江雪不知道悲伤了，抱着儿子进了医院急诊室。一会儿，常淑琴也赶到了，江雪才放声痛哭起来。常淑琴神智很清醒，扶掖着江雪叫道：
“快给黄中打电话！”
江雪摸出手机来，把紧急情况给丈夫报告了。时间不大，黄中也赶来了医院，不住地责怪着妻子：
“你是咋搞的？怎么不把儿子管好？”
江雪的忧伤消了许多，直问旁边乖张的龙槐：“是谁杀的黄江？”
“不认识，是外来的地痞。”龙槐拍着胸口说，“下次再来的话，我保证能认得。”
一会儿，医生出来了，她报告着令人放心的消息：“你们别优伤，没有生命危险了。”
“谢谢！”江雪不住地叩头。
又过了一会儿，县医院开来了两辆救护车；紧接着又开来了两辆警车。医生和武警官生兵把黄中围住，不停地询问：
“黄局长，孩子不没有生命危险？”
“黄局长，凶手是谁？”
……
黄中不知道回答谁好。
接着，又开来了两辆面包车，下来了几个肥头大耳的，多半是县里的干部或是大企业的老板，都揖手哈腰地来问候黄中。
黄中热情地安慰了他们。
最后，黄江被县医院的救护车接走了，说是去县医院住院治疗。江雪上车的时候，把钥匙给了母亲：
“娘，今天晚上给我守屋，可能我要明天才回来。”
常淑琴回到儿子家里，老想着孙子，茶不思饭不想的只是声声浩叹，在沙发上呆呆地坐到了天黑。这时，她才感到饥饿，便顺手拿了两个西红柿吃了，靠在沙发上假寐。不多时间，门铃响了，常淑琴胆战心惊地把门打开，从容自如地进来两个青年小伙子。他们一高一矮的一个光头一个长发形成强烈的反差，从外表上一瞧是怪难看的。常淑琴拒绝了他们：
“他们家没有人，有啥事明天再来吧。”
长发青年说：“是江雪叫我们来玩的，怎么她不在家？”
“哦……她儿子病了，去县医院看顾去了。”
光头青年说：“我们是江雪的好朋友，这么晚了我们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不行，我一个妇道人家，你们在这里不方便，还是去住旅馆吧。”
长发青年又说：“老人家，别怕，我们是大好人，在这里住你还安全些。”
常淑琴瞪着眼不好推辞。
光头青年还说：“老人家，有吃的东西吗？我们还没有吃夜饭哩。”
“背篼里有西红柿，你们吃吧。”常淑琴见他们确实不像坏人，便豪爽地答理着。
长发青年拿了三个西红柿出来，去卫生间冲洗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出来，便递了一个西红柿来裹挟常淑琴：“老人家，你也吃一个吧，光是我们吃的确不好意思。”
光头青年处心积虑地直劝着：“老人家，快吃吧，万意你不同意我们住的话，我们吃了就走。”
常淑琴宠信了他们，也实在太饿了，拿着西红柿几口就吃了。几分钟过后，她便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省。两个青年忙把常淑琴抬到卫生间的地板上，迅速用作案工具去撬保险柜。这两个家伙还真是老手，几下就把保险柜撬开了，盗走了里面的二十多万元现钞匆匆逃了。隔了一会儿，又进来了两个蒙面人，在屋里逛了两圈，其中一个骂道：
“他妈的……咱们来晚了，怎么办？”
另一个说：“总不能白跑一趟啊。”
两人说着，抱起大彩电、VCD下楼去了。
快到天亮的时候，常淑琴苏醒过来，当她发现家里被盗时，顿时又昏了过去……等常淑琴第二次苏醒过来的时候，江雪回来了。她气愤地过问了昨夜的经过，责怪了母亲一通后便哭起来。这时，常淑琴彻底清醒过来，迟滞对江雪说：
“到底被盗了多少财物？快报案吧。”
江雪刚拿起电话筒又犹豫了：“算了，只被盗了一台破电视机，值不了几个钱，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我这就放心了。”常淑琴问道，“小江的伤势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过几天就可以出院。”江雪又吩咐母亲，“娘，我去找人安装报警器，再去给黄中说说情况，你别说我们家的东西被盗了，好生看家，再被盗东西你要负责。”
“嗯。”常淑琴提心吊胆地答应着。
不一会儿，瘦民警带着两三个人来了，不多功夫他们把报警器安装好了就走了。
常淑琴独自在屋里确实胆战心惊的，她把门关得死死的，左手拿着剪刀、右手提着一张小凳子，紧紧地顶着门一直站到下午江雪按门铃的时候。常淑琴开了门，还生怕儿媳责怪，见江雪面带喜色才放下心来。接着，有几个人抬着纸箱上来了。不一会儿，一台大彩电和一台高级VCD又安放在客厅里了。江雪转身对母亲说：
“你回去吧，今天晚上我不走了。现在我请了保镖，什么都不怕。你快下去搭便车吧。”
常淑琴来到楼下，送货的汽车还停着，一个生得阔气的人把她接上了面包车，其他的人乘长安汽车走了。这个阔老板挺人情，硬要把常淑琴送到家门口。常淑琴挽留了他喝茶水。阔老板边朝常淑琴家走边说：
“我和黄局长是忘年之交，以后还要黄局长多关照……”
阔老板正乐着时，碰上了出门迎接母亲的迟书君。迟书君一眼把这个不速之客认得了，他就是上次准备强暴她的那个大老板。这时，迟书君两眼迸发出仇恨的目光瞅着他。
阔老板惊呆了，说话哆嗦：“你，你是……”
迟书君充满浩气回答：“我是黄局长的嫂子！”
“啊？！”阔老板顾不上进屋歇脚，转身心惊胆寒地开着车走了。这时，他双手握住方向盘琶琶发抖。
常淑琴回到家里，才感到筋疲力竭了，坐在凳子上两眼发痴。不管家里人问她什么皆不答。陈英把饭送到母亲跟前时，她的饥饿感顿时突发，大口大口地吃下了两碗饭才说：
“还是家里安全些……”说罢便进屋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常淑琴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来：
“昨天晚上那个阔老板翻车死了！”
“活该！恶有恶报！”
常淑琴出来拉着正在生气的迟书君：“……他死了，我们应该同情哪，你还咒他干嘛？再说，这里边我们也有一定责任。”
迟书君怒色未减：“我们与他无关，这种人死了十个当五双”。”
常淑琴依然担心：“可他是因为送我才出祸呀？”
陈英上前安慰着：“娘，不关事，不会连累我们的。饭都凉了，赶快吃吧。”
常淑琴直摇头：“娘不想吃……”
陈英更担心了：“娘，您是不是病了？”
“娘没有病，多半是太疲劳了。”常淑琴为了不让儿媳们担心，还是去了桌前。
迟书君见母亲满面寒色，便靠在身边劝道：“娘，您要注意身体呀，如果是有病的话得及早治疗。”
常淑琴的精神一下被两个孝顺笃实的儿媳邀发出来了，她强打起精神站起来，在屋子里踱着步笑道：“你们看……我哪点像有病的人？”
陈英也放心了，直催嫂子去看床上的胖小子。双母轮换吻着宝贝儿子，逗得他睁着小眼睛直笑，两妯娌也舒心地笑了。
过了两天，常淑琴始终放心不下住在医院里的孙子，天不觉晓她就揣着五十二块钱步行去了相隔二十多公里的县城里。好不容易才在县人民医院里找到了黄江的病房。这回她又大开了眼界：前来探望的尽是些县里、镇里的大干部，而且大都成百上千地甩钱给黄中。各种礼物琳琅满目，黄中乐得不可开交：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的儿子没有什么大事……”
常淑琴挤了进去，先去病床上看了看正在玩电子游戏的孙子，又顺手摸出仅有的五十块钱给江雪：“……一点小意思，看你给小江买点啥。”
江雪收下钱，没不顾母亲一眼，便和别的人说话去了。
黄中见了母亲，也表现着面子：“娘，你也辛苦了，中午去馆子就餐，下午我用车送你……”
“嗯。”常淑琴高兴地答应着。
正在这时，来了一高一矮一矮的两帅哥，常淑琴一眼就认出是那天晚上行窃的那两个强盗。常淑琴立即凑到黄中耳边小声说：
“中儿，那天晚上偷你家的就是这两个家伙……”
黄中笑道：“不会的，他们是质检干部，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人老眼花，别得罪了我的客人。”
两个帅哥从容不迫地直向常淑琴打招呼，那甜言蜜语使人难受。常淑琴瞪着他们不好吭声了。
中午，黄中带着一大群客人进了一家豪华餐厅，常淑琴乐滋滋地尾随其后。不大功夫，客人们都坐下了，常淑琴逛了逛始终没有找到安身之地。黄中过来对母亲说：
“娘，这里都是大人物，要谈公事，反正也坐不下了，你到对面那家去吃吧。”
“行。”常淑琴答应着去了对门的豆花店。她把身上仅有的两块盘缠钱消耗在这里了，便呆呆地等着，一直等到下午四点过筵席才散。一会儿，客人们像风卷灰尘似的全不见了。常淑琴又等了好长时间，眼看天已黑了，也不见儿子开车来接她，常淑琴只好又去医院，遭到了江雪的白眼：
“天快黑了，还不回去！”
黄江这回对奶奶要客气些，甩了一个烂梨给常淑琴说道：“吃梨吧，吃了快回家。”
常淑琴收下梨说了声：“你们多保重！”便匆匆离开了医院。
这时天已全黑了，夜黑得抻手不见掌。常淑琴踏上了通往家乡的公路，孤孤单单地迈着艰难的步子跄踉直往回赶。一会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不多功夫常淑琴的衣服全湿透了。这时，饥饿、寒冷和疲劳联手折磨着她，也不知摔倒了多少次，终于昏倒在公路上了。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似乎听到哭泣声。常淑琴吃力地睁开眼睛，朦胧可见两张熟悉的面孔：
“书君、陈英，是你们……”常淑琴说着，泪水涌了出来。
迟书君边哭边说：“娘，我们找得你好苦哟，您出走咋不给我们打招呼啊！”
陈英也啜泣着：“黄亮和哥也找你去了，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迟书君停止了哭泣：“娘，您到底干什么去了？”
常淑琴有气无力地把真相告诉了儿媳。
两妯娌怕母亲伤心，没不多嘴，都脱下自身的盖面衣服让母亲顶着，扶着老要缓缓往家走……等他们到家时，天已蒙蒙亮。这时黄为兄弟俩也回来了。迟书君和陈英把他俩叫到旁边，给了他们安慰母亲的策略。
开了年不久，菜农们的西红柿和茄子基本上买罢了，大家都在清点着自己的钞票，都兴奋得弯了腰。黄亮他们又赚了三万多块。这时，黄家上下心花怒放，黄为挑着一担西红柿从地里回来，又哼着了他最爱唱的歌《东方红》。这次，他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刺耳，大老远都能听见他清脆的嗓音。黄为把担子放在花园里，催家吃。黄大一直摆手：
“哎呀，不想吃了，吃够了。”
黄为给弟弟建议：“社里有好多人没有种西红柿，这一担就送给大家吃吧。”
“好。”这个字不知出自多少人的口。
于是，黄为挑着担儿挨家挨户地去恩赐。黄亮估计一担不够，又去摘了一担送给乡亲们。有的村民不好意思无尝占有兄弟俩的劳动成果，建议他们挑到学校去卖。黄亮送完西红柿后，又去地里摘了一担躬身去了学校。他没有收师生的钱，见人发了一个。孩子们啃着甜蜜蜜的西红柿高兴极了。黄亮在教室内外转了转，到外都是黄叔前黄叔后的喊叫声。这群乖觉的孩子多可爱呀，黄亮内心赞叹着。
夜里，黄为和黄亮在花园里呆了好几个时辰，不知在筹谋什么。已经半夜过了，还是迟书君和陈英催他们，兄弟俩才回家睡觉去了。
天还没有亮，黄亮不见了，陈英很纳闷，便翻身起床去哥哥家打听丈夫的下落。半路上，她碰上了嫂子，迟书君说黄为也不见了。两妯娌疑狐了，这样的可疑行动她俩还是头一次碰到，顿时对视着一阵发痴。两妯娌怕老人们知道了担心，各自都把心事埋在腹里，当母亲问的时候，只好共同搪塞了：可能是去落实菜种去了吧。
下午，一家人都没有心思干活了，早早在花园里盼着两兄弟发祥归来。一直等到天黑才见黄为他们说说笑笑往家奔。这时全家人都围了上去，常淑琴还不停地责怪：
“现在很乱，你们外出不打声招呼，真叫人揪心哪。”
迟书君问黄为：“你们到底哪儿去了？”
黄为回答很自然：“我们去做了一件好事。”
陈英想快见分晓也直催黄亮：“快说嘛，免得人心慌慌的。”
黄亮把事情的由来说了：“是这么回事，昨天我们去学校送西戏柿，发现孩子们的桌凳实在太破损，有的捆了又绑，有的钉了又贴……那桌凳还是摇摇晃晃的，不少孩子还把书放在膝盖上写字，这些孩子的确太可怜了。昨晚我和哥哥商量好的，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一百多套桌凳送给学校。就是这么一件小事……”
迟书君和陈英有同感：这是好事嘛，干嘛不告诉我们呢？
常淑琴和黄一之望着儿子直点头微笑。
只有黄大一觉得不公允：“办学校是镇镇府的事，你们这样值得吗？”
黄为说：“眼下镇里据说欠款五千多万，教师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哪能管好孩子们的事啊。”
黄亮也说：“为了孩子们，为了发展乡村教育事业，牺牲点个人利益没啥。再说，我们的钱也是靠党的好政策找的，富了不该忘本。我们不能让下一代再吃素质低的亏呀。”
常淑琴听了儿子的话信心百倍的：“对，以后让有文化的人去龙大这个初小生换了，免得他们老是胡作非为的。”
黄一之却垂头丧气的：“换他？谈何容易，人家还越爬越高。唉，现在是啥世道，真的少不得他吗？”
黄亮客观地说：“这是一种腐败现象。大家要相信，只要共产党在，这种现象长久不了的。”
一家人要花园里谈论了很久，大家越谈越开心，越谈越兴奋。
西红柿收获结束后，黄亮迅速去了永利村了解芹菜收获情况。这回他没有受责怪，竟然得到了菜农们的好评：
“全告你叫我们提前播种，要不准挨生意。”
“我们照你的办，还真获得了高产。”
黄亮询问道：“你们盘算了一下，是亏还是盈？”
回答是令人担忧的：“有的说赚了少数；有的说比种粮食强些；有的说还不如种敞篷小菜……”
黄亮问他们：“你们下半年还打算种不？”
“不种了。”这是大多数人的回答。
还有的要求黄亮：“以后继续指导我们吧，我们听你的指挥，不按镇的布置蛮干。”
“好吧。”黄亮答应着，离开了永利村。
在回家的路上，黄亮碰见了母亲正负着一背西红柿往街走。她见了儿子便说：
“我在地里选了些西红柿给黄江送去。”
“好，我帮您背吧。”
“这……”常淑琴怕儿子知道江雪家被盗的事，所以拒绝了，“不，我能行，到大公路乘车，你回去吧，地里的活儿还等着你哩。”
“好吧，我送你上车。”黄亮把母亲送上了车才回家。
常淑琴到了江雪家门口，屋里没人，估计江雪又打牌去了，她一直在门口等到中午过，江雪才不欢不喜地回来了。她一见到母亲和一大背西红柿就不高兴：
“怎么？卖不脱的背到我家来放？快背开，我这里不是杂货店。”
常淑琴说：“是刚从地里摘来的，新鲜得很，叫小江尝尝。”
“他早吃够了，不稀奇的东西，你快背去卖吧。”江雪说着开门进去了。
常淑琴呼哧着厚颜到屋里，呆了好大一阵才问江雪：“黄江的伤好了吗？”
“好了。”
“这就对了，叫他以后千万不要去惹祸了。”
“你怎么老癫了？明明是别人杀我儿子，怎么偏说我儿子去惹祸呢？”
“我是说他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就不会有事了。”
“谁是不三不四的？你别把我的儿子看得太坏了。”
“黄江是怎样的孩子你最清楚，平时要多加强教育才是啊。”
“难道我不会教育？你来当他妈吧！”
“你……”
正当两人辰枪舌战升级的时候，黄江回来了，他见了母亲就撒娇：“妈妈，再给我点钱吧。”
江雪给了儿子五百块钱，骇然说道：“你的家伙呢？好好带着，再也别让人欺负了。”
黄江呼啦撩起衣服，腰间亮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尖刀：“在这儿哩，哪个狗日的惹我的话，一定把他捅成肉泥！”
江雪直鼓劲：“对，往死里捅。”
常淑琴吓得心头发慌：“黄江，你千万不要乱来。”
江雪瞪了母亲一眼：“你说不来话就别说，叫啥乱来？叫自卫。”
黄江走后，常淑琴讳言了，呆了一阵，她趁江雪进屋收拾之机，把西红柿倒在了两个篮子里匆匆走了。
今年，黄亮的家庭计划被打破了，原本想增置家俱、电器的打算也只能搁置。现在他们的钱准备用来扩大再生产。竟管开支打紧了，一家人过得挺舒心的。这天，一家子都在花园里逗着刚学走路的黄成哩。这个时候，只有迟书君不在场。常淑琴过虑了，问黄为：
“书君哪里去了？”
“她看黄娟去了。现在快高考了，她总是放心不下女儿。”实际黄为也很担心，“黄娟这孩子实在太俭省了，要是身体真的垮了，怎么会有精力去对付考试啊。”
一会儿，迟书君回来了。看她那满面春风的样子，大家都和缓了。常淑琴确实很关心孙女：
“黄娟最近身体怎么样？”
“比以前好多了。还是多亏他二叔……”迟书君口飘花絮，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黄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常淑琴问道。
“他二叔经常去学校关心、鼓励黄娟，给的钱物实在太多了。”迟书君说着，摸出一千块钱来给黄亮，“这是你最近给她的……你留着吧，她说钱已经花不完了；又说钱放在学校不保险。昨晚又有不少盗贼洗劫了学生寝室，好多学生挨惨了，还算咱黄娟幸运。”
“大嫂，钱你留着吧，黄娟现在是需要钱的时候，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需要什么你就买什么吧。”黄亮涣然拒绝了。
黄为也说：“弟弟出了心的，你就暂时收下吧。”
回到家里后，黄为对妻子说：“你把那一千块钱借给我……”
迟书君没不吝啬。
黄为揣着钱匆匆出了门。
下午黄为回来了，他肩上还扛着一架婴儿车哩。黄为把婴儿车放在花园里，直往里喊：
“小黄成——快来赶车——”
陈英抱着儿子出来了，把黄成放在婴儿车里，推着小车绕着假山转。黄成乐呵呵地直挥小手。这时，全家人又来到花园逗黄成取乐。黄大一放下烟竿儿迈着稳健的步子推起小车来，还说：
“以后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了，你们好放心下地干活。”
黄成越来越乐，有时还做着怪动作戏大人，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不久，高考结束了，黄娟不负众望，考得了镇第一名的好成绩，被县重点中学录取了！消息一传开，别说黄家的那股高兴劲儿，不少乡亲也来庆贺，还有的带着礼品来哩：
“山沟里快飞出金凤凰啦！”大家欢呼着。
常淑琴激动得不可开交，想把这则好消息带给江雪，以便挽救鼓励黄江。她来到江雪家的时候，满桌饾丁还散发着浸脾味儿；陈书记、龙镇长和黄中早在吹牛了；江雪、应芬和她们的儿子一旁陪着帮腔。常淑琴到客厅里环顾，感到一切都很陌生。只有陈书记向她微微点了头之外，黄余的人视而不见，连摆龙门阵的声音也嘎然停止了。常淑琴把满腹的喜悦倾注了出来：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黄娟考上重点高中啦！”
“哈哈哈……”
“呵呵呵……”
“嘿嘿嘿……”
……
霍然，客厅里荡漾着不同频率的荒诞怪笑声，常淑琴也随之激动起来，又滔滔不绝地说开了：“真不简单，一个女孩子能考上镇第一名，能进重点学校，真为我们黄家争了光，大家是应该好好高兴高兴！哈哈哈……”常淑琴说罢，也跟着笑起来。
客厅里洋溢一阵笑声之后，很快变得阴森森的了。他们的太度都显得十分冷漠。过了一阵，众人围绕着考学校的事谈论开了，他们的话充满讥诮味儿：
龙大说：“现在考取了学校不是好事，毕业后不包分配，花钱受罪哩。”
黄中说：“读书没得用了，特别是男孩子，以后还不是打工仔。”
陈书记说：“女孩子姿色好就是本钱。现在有没有文化一个样，只要会编事。”
江雪说：“咱黄江读不得算了，早点给他找个工作。”
应芬说：“龙槐现在我都不想让他读了，有个小学文凭够了，他爸爸还是小学生哩。我们准备叫他早点学做生意，只要能抓钱就有出息，现在这个社会有奶就是娘。”
陈书记说：“要讲现实，现在的百万富翁有多少文化？就说龙镇长吧，一个初小生，大家看看多资格！”
龙大说：“你别说了，现在我是大学本科生了。”
“啊？比我的文凭还硬。”陈书龙大：“你那张文凭花了多少钱？”
“五千，你的呢？”
“两千……现在不怕刮风下雨罗。”
黄中拍了拍胸口：“现在研究生的文凭都能搞，看来我的文凭比你们高。”
黄江鬼祟着张嘴了：“读书真无聊，那个娼妇老师天天找我们的麻烦，我不想读了。”
江雪匡着黄江：“你还小，在学校里再混几年吧。就是将来你考上了大学我们也不想让你去读；你想想，将来毕业出来干个工作几百块钱一个月有什么了不起？”
龙槐也跟着瞎嚷嚷：“我也不想读了，跟爸爸学做生意。”
应芬哄着儿子：“你爸爸的生意你做不来，等你大一些再说吧。少读书也好，学斯文了找不倒大钱。”
常淑琴嗫嚅着好不容易才插上嘴来：“从长计着想还是读书好啊。”
“长计？黄局长是最考虑长远利益的。”龙大说着，诡密地凑到常淑琴耳边，“黄局长的钱这辈子也花不完，就是下辈黄江也富足了，难道这还考虑得不长远吗？”
江雪不知道龙大在说什么，瞪了他一眼，“你给土老婆儿谈啥？她懂什么？只晓得油盐酱醋柴！”
常淑琴看不惯这些不学无术之辈，又是箴言一通，但没有人听进去。
一会儿，黄江和龙槐进屋打电子游戏去了，几个大人物在那里海阔天空重沓地谈论着。常淑琴坐了一会儿，没人给她谈话，自己还想陈迹一番也淡心了，于是只好悄悄走了。
常淑琴怀着矛盾的心情回到家里。她首先去找了黄为：
“现在你的经济紧张，能供黄娟读高中吗？”
“娘，您放心，别说她读高中，就是读大学我也认。”黄为拍着胸口豪壮说道，“经济再困难也不能影响孩子的学习，就是讨口叫化我们也不会懈待黄娟。”
“有那么严重吗？”这话被挑着粪担儿路过的黄亮听见了，他卸下担子擦着额头上的汗说，“哥子经济困难，还有我这个当她二叔的，别的说不上，资助侄女读书怕不成问题吧。”
常淑琴终于微笑起来：“有你们这般雄心我就放心了。不过，听说将来不包分配呀，花了钱值得吗？”
黄亮安慰母亲：“娘，你放心，将来凭自己的力找工作，这是好兆头，是国家向前发展的唯一出路。现在好些地方凭资格、靠关系吃饭，造成庸人当道的腐败局面，给国家和人民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这种局面刻不容缓该扭转了。”
常淑琴还是不放心：“这些大道理我不懂，你们一定要为黄娟观火，使她真正成为有用的人哪。”
“娘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辜误黄娟的前程的。”黄为直向母亲表示。
八月三十一日，黄为把女儿送到了学校。他离开的时候语重心长对女儿说：
“黄娟哪，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取园爸爸没有圆的大学梦。”
黄娟下定了决心：“爸爸请放心，我一定取得好成绩向您们汇报。”
不久，听说陈书记调走了。有的说他去了畜牧局当局长；有的说他去了宣传部当部长……总而言之调走了，而且仍然担任着不小的官职。后来这件事黄大一也知道了，但他没不留恋之情了。
龙大被提升为镇党委书记，原来红光镇的镇长——和黄中要好的那个黄胖官、现在的县税务局局长，他来镇上当镇长。
有一天，龙书记特意通知黄亮去镇里，说是商讨大棚种植的有关事宜。黄亮忽忽赶到镇里，找到了在屋里正陪黄镇长打麻将的龙大。等了老半天龙大才出来召见黄亮，龙大重施贯技还是只有那么单一的口头禅：
“改革开放的形势越来越好，我们要积极响应党的改革开放号召，争取早日把镇的经济搞上去。今天找你来是研究大棚种西红柿的事。”
黄亮说：“大棚种西红柿技术要求更高，根据去年的种植情况调查，市场已经其饱和了。”
“没有，大棚种植西红柿很有发展前境，听说去年你们就获得了高效益。”龙大的样子还是胸有成竹的，“今年镇里决定在高峰村等几个大村大力推广西红柿种植。你不要保守，把经验全拿出来吧。”
“不要凭老壳热，还是调查一下市场再说吧。”
“唉，你不要太自私了，是不是怕别人撬了你的生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从我内心上讲巴不得种植户都赚钱，而且都比我好。你究竟去考察了市场没有？”
“不消考察了，对你们的了解就是很实在的考察。现在镇里已经规划下去了，好不容易又搞到了一点扶助款，现在大家的种植积极性很高，你千万不要当绊脚石。”
“龙书记，我给你说实话吧，种西红柿很担风险。除了技术要求高以外，它不能长途贩运，只好在近地销售，要是供过于求的话，那就惨了。”
“不会的，就是本地的需求量也大得很。西红柿是口食货，大人小孩都爱它，不愁销不出去呀。”
“你要慎重考虑，不能再吃种小黄瓜和芹菜的亏了。”
“谁说吃了亏？那些大棚基地还在，给我们镇增添了不少光彩。现在我们要不断扩大大棚种植，大搞科学种田，这是改革开放的要求，难道不对？”
“其实，搞大棚种植不错，这样能使菜农们从中学到一定的种植技术。但是，要合理规划，科学布局，不能盲目强制性种植。用资金扶持很好，但有限的钱要用在刀刃上；如果不看准市场，就等于用钱去毒害他们。”
“你言重了，看来你并不真正了解党的改革开放政策。搞新东西是要冒风险的，有时候还要付出代价，这点气魄都没有，怎么适就新形势呢？”
“龙书记，我还要奉劝你两句。让菜农逐步掌握种植技术、实行产业结构调整这个大方向中对的，但一定要给他们致富信息。你们整天在办公室里，不出去看看，连你们自己消息都很闭塞，怎么去指导那些素质不高的农民啊？你们不出门去调查，就应该动员种植户自己出去呀，盲目地瞎定框框，还不如他们自由发展。”
这时，黄镇长出来种悦地说道：“听说你是种植能手，这个……要好好干哪。”
龙大说：“他对大面积种西红柿想不通，你劝劝他两句吧。”
黄镇长拍着黄亮的肩缓颊说道：“这个……没问题，方向我们是看准了的；这个……你就放心去干吧。”
“可是……”
“别可是了。这个……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黄镇长打断龙大的话题结结巴巴地说：“这个……你弟弟黄局长和我有老交情，这个……这次大棚种植后，提升你为镇农技站站长，这个……把你的智慧都拿出来为镇造福吧。”
黄亮没有辩解的余地，离开了镇政府。他回到家的时候，有好多菜农在花园里等候着了，大家没有先谈种菜的话题，都丧着火炽般的脸在骂镇政府：
“干部换来换去的还是那邦人，难道真的找不出一个好干部？”
“我看那们的官帽多半是用钱买的，要不会坐得那样稳当吗？”
“……受不了，今年的两上交人平又增加了四十块。”
“……种不起啊，我准备把地方还集体。”
……
菜农们谈了好大一阵，黄亮劝道：“眼下大家什么都不管，专心把自己的大棚种植搞好。现在有很多农户经济较困难，大家要帮他们一把，动员他们搞大棚种植吧。没有资金的可以互相借一借，我可以挤两万块钱出来扶持新种植户。”
在场的人同意了黄亮的意见。
黄亮很兴奋：“大家就来个一帮一吧，好不好？”
“好！”菜农们的声音很宏亮。
“不过，今年我们不能种植西红柿了。”黄亮明确告诉大家，“现在镇里要大面积种植西红柿，我们让步吧，选种其它蔬菜，好让兄弟菜农也有效益。”
“我们种植什么？”不少菜农很担心。
黄亮说：“大家不要急，等我出去考察一下再说吧。”
一阵日子后，黄亮考察回来了，他亟亟向菜农通报着信息：“今年可以种大棚苦瓜，也可以种少量小黄瓜。通过多方面的调查证明，苦瓜在大城市供不应求，而且好贮藏、好运输，而且价钱也不错，估计种苦瓜能带来效益。”
菜农们响应着，很快的，一帮一种植活动开展起来。黄为兄弟俩没有先忙自己的活儿，带着迟书君和陈英选帮几户生手搭好了棚架，播了种后再回家耕作。
黄大一也实在够累了，整天推着小曾孙在花园里转。由于劳累过度老人终于病倒了。而且这回的病比以往更凶，除了剧烈地咳嗽之外，还有胸闷、心悸等并发症。黄为兄弟绑好了担架，硬要送爷爷去医院看医生。黄大一坚定地拒绝了：
“我已经够了。现在该死了，看到你们能有今天，我死也闭眼了。”
大家都说不服老人，迟书君想了个办法，于是给母亲商量：“娘，你去街上提点猪肺回来炖铁树，顺便带点止咳糖浆，爷爷每次吃这些药挺灵的；我去合作医疗站找王医生来。”
常淑琴一路小跑到了街上，她汲汲先到市场买了几斤猪肺，又到药店去买止咳糖浆。糟糕：走匆忙了钱没带够……她转身正碰上江雪给儿子买补药，常淑琴乐了：
“江雪，你爷爷病了，我想买点止咳糖浆，可是钱不够，你借几块钱给我吧。”
“爷爷病了？”江雪获悉不以为然，“那么大的岁数了早该死了，大惊小怪的干啥？”
“你这是什么话？”常淑琴耐着性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