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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最后一节车厢的故事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2002年的早春,多伦多的冬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还有些峭寒。刚登陆不久的她每天都要从Finch station乘坐地铁到DT去上学。那时候的她正处于一个比较迷茫也比较混乱的时期,多少个午夜梦回,她常常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孤身一人走得这么远?但是她知道自己注定了是一定要离开的,就像在她孩童时,那个老方丈说的:“这孩子,注定了是要远行的。”所以,她一直这么给自己说:“是注定的。”

以前,只是去香港玩的时候坐过地铁,所以,作为一种交通工具,地铁对她来说还算是比较新鲜的。她尤其喜欢从最后一节车厢里往后望,多数的时候,她都是倚着车厢里最后那道门站着,痴迷地望着车厢外的一切:隧道里幽暗的灯光、发着寒光向后延伸的铁轨;忽然间豁然开朗的蓝天白云、或远或近的鸟儿;铁路两旁开始抽新芽的树木和陌生的建筑物;突然又跌落到黑暗的空间、重又看到那两行幽幽清亮的铁轨……。她看着、望着,竟呆了:意识中她知道自己也在这列车上,但好像又不知道这列车会驶到哪里去?她从来不关心沿途进进出出、上上下下了多少人,就像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要到哪里去一样。很多时候,她居然希望这列车一直不要到站,一直不要停,一直就这么往前开……。然后,她就开始想:这趟列车如果可以一直这么永远不停地开下去的话,会到什么地方去呢?会去到第几度空间呢?还是会穿越到过去或者是未来呢?接着,她的思维也开始飘散起来,飘散到很远很远……;于是,她的身子似乎也跟着漂浮、穿过了车顶、悬浮在半空……。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种飘荡,令她晕眩、并且从心底里恐惧这种没根的感觉;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从来就是一只没有双脚的小鸟,这一生注定了停不下来。是的,她低头对自己的身子说:“是注定的。”

“其实,这不能算是一个故事”。说到这里,她抬头对我说:“因为,这里面根本什么故事也没有发生过。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都是虚构的,现实中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出现。”

那天,她一如既往地对外痴迷并不由自主地漂浮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些异样,而这奇异的感觉令她浑身不自觉地收紧,不得不从半空中坠落下来。然后,她带着点恼怒第一次回头望向身后,她看到的是一双闪着寒星的黑眼睛。那一次,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要用“寒星”来形容人的眼睛,因为除了它也实在是找不到其它的词了。而这双眼睛是她对这个男人长相的唯一描述,她说,她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只记住了这双闪着寒星的黑眼睛。她恼怒的回头并没有使那个男人移开他的注视,依然把那点星光聚焦在她的脸上,并且定格在她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被穿透、被切成小小的透明薄片,在那点星光的照射下居然也晶莹透亮。最后,她不敌地移开了目光,转身之前,没忘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直到她下车,那双眼睛始终没有从她身上挪开,当然,那天的她再也没有了漂浮的心思。

第二天,她上车的时候,居然有些心慌,因为昨天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把那点寒星也一并带下了车、带到了学校,又从学校带回了家,然后带到了深夜的梦里……。她一反常态地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那扇不断开开关关的门以及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一直到她到站,那双眼睛并没有再出现。她终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把书包斜挎在肩上,脚步轻轻地下车了。她以为,她已经把那双昨天跟了她一天的黑眼睛留在了地铁最后一节车厢的最后一排座位上了。而当她第三天直奔那排座位去并很自然地坐下的时候,她明显地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了!是的,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习惯性地站在车厢里最后那道门边望向车外了。她低头笑了笑,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一抬头,那点寒星居然从头顶直射下来。那个男人居然霸占了本来应该属于她的位置,正悠闲地斜靠在门边,时而望望她,而更多的时候是把视线移到车厢外——就像,她以前一样。而她也只是望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来了,她无法直视他的双眼,无法聚焦被他目光切成透明碎片而晶莹四散的眼神。

第四天,当她到站台等车的时候,她看到了他。

以后的每一天,只要她去到站台,他便已经在那里了。然后他们一起步入最后一节车厢,然后,她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他就站在她身旁的门边。除了刚见面用眼神相互打个招呼,然后就是她先下车的时候,用眼神告别,再没有其它交流。所以,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中国人,还是韩国、日本人。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站台上等她,然后再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却一句话也不和她说。刚开始,她还有些拘谨,也想着怎么开口说话,但怎么也没开这个口;后来,时间久了,居然也就坦然了。有时候,她甚至想:“也许,他本就是个哑巴?”但是,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那天,地铁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后来听说是有个女人跳铁轨自杀。)他们在站台等了很久,随着等待的时间越久,站台上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好容易等来了列车,人群像蚂蚁一样涌向车门,她和他也被卷入蚁群中,身不由己地被挤进车门,然后堆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车厢里,她有些透不过气来。整个过程中,虽然她都是用背对着他,可她能感觉得到他有意无意地用自己的身体和手臂帮她在有限的空间里尽可能的和人群隔出一点点的距离,她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列车有些颠簸,她没有站稳,往后一倒,差点跌倒在他怀里。他用手扶了一下她的左手臂,问了句:“Are you OK?”慌乱中,她只能用手抓住他的外套,让自己平衡。她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记得当时除了拼命地点头外,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虽然隔着各自的衣服和外套,她依然感觉得到来自身后男人的体温正一点一点地熨烫了自己的身子,她的头发也似乎能感受得到男人均匀的呼吸;她甚至可以闻到男人身上那股清新的柠檬味道。这所有的一切都使她的身体僵硬,呼吸困难……,以至于在下车的时候,她几乎是以一种逃离的方式离开了那个保护了她一路的、温暖的怀抱;以至于没敢回头像往常一样看他一眼,用眼神和他告别。

她停了下来,轻轻抿了一口茶,许久,没有说话。我以为她已经说完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抬头问我:“是不是很荒诞?你相信吗?我们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说完,把头转向窗外。似乎,她并不想要我的回答。

但是,她说,她还是对他的陪伴充满了感激。尽管故事并没有按照她无数个白日梦里的其中某一个方向去发展,而且,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突然停止了学习计划并踏上回国的班机而结束了。她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将要回国的消息?但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她在沉默中对自己说:“是的,是注定的。”只是,在她最后一次用眼神和他告别的时候,她用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深深地看入了他眼里,直到看到有一丝奇异从他的眼底漫上来,划过了寒星的眼眸,她才轻轻地对他微微一笑——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微笑。转身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他张了张嘴,但是,她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了,车门在她身后飞快的合上,她站在原地,目送着列车飞驰而去。透过车尾门上的玻璃,她看到有个身影在对她遥望,但是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隧道里只留下越来越远的列车声和两旁幽暗迷离、向黑暗中延伸的灯光。

她不知道第二天当他等不到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继续在站台上等她,或是等了她多久?她那次回国一回就是半年,而且还差点就不回来了。她用轻得几乎听不出来的口气细微地叹了一声,是的,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半年后,她带着经历了从天堂突然降落到地狱的过程中严重失重、在失衡动荡中疲惫不堪的心身再次回到了多伦多的时候,她几乎忘了那个在地铁里相伴了她一个多月,有着一双闪着寒星的眼睛的陌生男人。只是,从那以后,当她一个人乘坐地铁的时候,总是习惯的进入最后一节车厢,运气好的时候,她还能坐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偶尔,也会倚着车厢里最后那道门站着;偶尔,也还会望着车厢外隧道里幽暗的灯光、发着寒光向后延伸的铁轨;忽然间豁然开朗的城市、蓝天上的白云、或远或近的鸟儿、铁路两旁的树木和越来越熟悉的建筑物;突然又跌入黑暗的空间、重又看到那幽幽的两行铁轨……。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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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小说故事 / 地铁最后一节车厢的故事
    • 我等了六年了.哎.谁知道你就第二天就走啊.
      • 你,谁的马甲?
        • 那个寒星是哪一个国家的?要是国人就太武侠了嘛,,,xixi